上週末中央電視臺播出的《經典詠流傳》上一個叫克里斯丁的美國女孩演唱《夢蝶,一百萬個可能》,歌聲柔美、發音純正,足足讓人飽了一回耳福。更讓人驚詫的是一個外國女孩,吟唱中國的哲學以及他夢到的那隻蝴蝶,這恐怕是連最浪漫、最具想象力的莊子自己都無法想象的。
莊周化蝶,這一則記錄在莊子《齊物論》裡的故事很短: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過去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很生動逼真的一隻蝴蝶,感到多麼愉快和愜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莊周。突然間醒過來,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我是莊周。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周呢?莊周與蝴蝶那必定是有區別的。這就可叫作物、我的交合與變化。
莊周化蝶這則故事,反映了莊子哲學思想的精華:天人合一,天地萬物本自為一,而我則要做到無己,迴歸本源,迴歸道,與天地的本源合為一體,達到精神上的絕對自由和超脫,天地萬物,實際上都是我心靈和精神上的一種體現。
莊周化蝶的思想深刻影響和塑造著中國文化,同為我國浪漫主義詩人李白就以此為題,寫下過一首著名的《古風》:
莊周夢胡蝶,胡蝶為莊周。
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
乃知蓬萊水,復作清淺流。
青門種瓜人,舊日東陵侯。
富貴故如此,營營何所求。
你看看,那個青門種瓜的老頭,過去就是東陵的王侯,所謂富貴榮華不過如此,孜孜不倦的追究有什麼必要啊!
中國影響最為深遠的小說《紅樓夢》,其思想內核就是莊周化蝶。小說第二十一回寫與黛玉存在一些芥蒂的薛寶釵、襲人為了收伏寶玉,施展了撒嬌含嗔、忽熱忽冷的手法,使寶玉陷入苦惱之中。寶玉無聊中歪在床上看莊子的《南華經.外篇·胠篋》,順手還寫下一段“彼釵(寶釵),玉(黛玉),花(襲人),麝(麝月)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 批註。莊子的哲文和寶玉批註,中心思想是隻有消除慾望的源頭才能消除慾望本身。
黛玉在看了寶玉的批註後擬寫了一段《臨江仙》嘲笑和批駁:
無端弄筆是何人?作踐南華莊子文。
不悔自家無見識,卻將醜語詆他人!
同是在《紅樓夢》中,還有一首《好了歌》也體現了這種莊周化蝶的思想: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莊周化蝶的思想,不僅深刻影響中國,也深刻影響著世界,當代西方世界面臨道德危機、生態環境困擾時,紛紛把目光投向古老東方文化,其中包括莊子等東方哲學,認為這是解決當代危機的一劑靈丹妙藥,美國威斯康辛中國古典文學博士克里斯丁就是其中的一位,在她看來,莊子思想影響了世界上很多著名的哲學家,也是西方哲學思想重要源頭之一。
克里斯丁不僅把一首《夢蝶,一百萬個可能》唱出了3.3億次點擊量,而且登上中央電視臺傳播中國古典文化的《經典詠流傳》。這位中國文化的孜孜不倦的追求者,還出版過一本詩集《克里斯丁的尋尋覓覓》,這部詩集中的一首古體詩就是有關莊周的《在彼岸》:
斜陽咋暖蝴蝶夢,葉葉千聲綠水橋。
對景青雲回憶渺,池塘漸靜往事蕭。
蜻蜓亂舞荷怒綻,古道彎彎紫瓣飄。
不肯絕離今夢境,誰知彼岸已多遙。
在很多中國人都紛紛丟掉和拋棄中國傳統,一切以西方思想馬首是瞻的今天,美國女生克里斯丁的選擇和思考,無疑是敲醒我們“猛回頭”的那記重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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