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是一個離別的意境。種子離開掌心投入泥土去孕育新的生機;鳥獸離開冬眠的巢穴為新生命獵食;遊子離開故土負笈遠行,如冰雪消融的流水執意向東無意柳綠花紅,匆匆太匆匆,再回首人去樓空,往事如煙都隨風。
所謂“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你我在最好的年紀相遇,愛如大酒一場歡喜,歡喜如盛開在夜空的花火,盛開之後煙隨風去。青春散場,愛情無疾而終,無處訴離殤。
“春風十里”典故,早見於唐代杜牧詩《贈別》:
其一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其二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說的是杜牧在揚州相識的伎女,唐大和九年(835),杜牧由淮南節度使掌書記升任監察御史,即將離開揚州回到長安任職,他徹夜難眠、與她依依不捨,醉酒當歌,寫下一首《贈別》。能令杜牧如此用情之深,這伎女不止以姿容取悅,更以琴瑟相和銷魂、色藝雙絕攝魄,於是痛飲一杯,還杜牧一首“多情卻似總無情”,灑淚惜別。這一年,杜牧33歲,她只有13歲,是一個紅顏知己。
知己不在意是否在一起,即便相去千里,縱使陰陽相隔,哪怕相距千年,都能心心相印、惺惺相惜、默默相愛、靜靜相守。有知己,行路、飲酒、書信,都很慢,走到揚州,揚州慢。
時間過了340年,姜夔在宋淳熙三年(1176)冬至那一天經過揚州,他想起了杜牧,於是懷古抒情,低唱一曲、調寄揚州慢,詞曰: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
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
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
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溪山行旅圖
中國畫山水第一
絹本,206.3cm×103.3cm
北宋,范寬(950—1032)繪
故宮博物院藏,現存臺北
送友圖
紙本,設色
明代,錢榖(1508—1579)繪於1514年
送別華雲(1488—1560)而作
65cm×26cm
美國明尼阿波利斯藝術館藏
Minneapolis Institute of Art
自古離別,最傷懷的莫過於知己遠行,十里相送,揮手即是天涯。一如歌中唱到: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這首歌是1915年李叔同送別許幻園而作。三年後,李叔同出家。這是一次沒有送別的遠行,這次遠行比遠方更遠,也比廝守在身邊更近,遊於物外,直抵心扉。每當看到月明,每當端起酒杯,不免的,又唱起那首歌: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李叔同(1880—1942)是中國油畫之鼻祖,最早在中國介紹西洋畫知識、第一個聘用裸體模特教學。他存世油畫目前可知可能只有兩幅:《半裸女像》和《自畫像》。
李叔同《半裸女像》
布面油彩,91cm×116.5cm
約1909年作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藏
李岸(李叔同)《自畫像》
布面油彩,60.6cm×45.5cm
1911年作
日本東京藝術大學美術館藏
春風何止十里,吹過時間的河,撩動誰的心波?
知己可能唯一,漫漫人生路上,一杯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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