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的丁丁面

丁丁面这个名词,可能只有生活在我们

白鹿塬上的人才知道。

和好面,把面擀成一个圆饼,再把圆饼切成条,把条压扁了,用刀切成花生米那么大小的面丁丁

在锅里煮三四开,捞出来盛在碗里,在上面洒上葱花蒜苗,放些生蒜泥,用熟透了的油波在上面,“刺啦”一声,就会有葱花的香味飘出来。

然后拌上酱油,醋,还有辣子和时令的蔬菜,呵,不是我们塬上的人,是无法知道那有多香的!



也就除了我们塬上人,能做出这么香的丁丁面,外地人是无法效仿的。这是妈妈做的最拿手的饭了。小时候跟妈妈住在塬上,在我们那儿,主食都以面食为主,长的,方的,宽的,窄的,旗花面,拨刀面,丁丁面。。。。。。妈妈会做各种各样的面食。

白鹿原上的丁丁面


那长长的擀面杖在她的手里飞快的跳跃,不时会发出有节奏的,敲击案板的声音,象一首乐曲。从我的身高还不及那宽大的案板开始,这幅图画就一直印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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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那个时候是不大喜欢吃面的,因为几乎天天吃,所以不论妈妈的面做得有多好,都难以迎合我的胃。常常能够记得她坐在我面前,盯着我吃饭的样子。“再吃一口”,“必须再吃一口”。妈妈象要求她的学生写作业一样的要求我吃饭,我象完成任务一样的完成那一碗不愿下咽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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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爱吃米饭,因为米饭在我们那儿当时很稀罕,可能只有我们这些吃商品粮的,每个月才能从粮店领回那么一点点大米。妈妈会过段时间蒸些米饭,炒两个菜改善一下我的伙食。看我吃得很香的样子,她常开玩笑,说我不是她生的,是一个南方人把我抱给她养的,要不我怎么不爱吃我们北方的面,却这么爱吃南方的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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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妈妈工作调动,我跟她离开了白鹿塬,进了城和爸爸生活在了一起。虽然进了城,但是塬上人的生活习惯一点也没有改,妈妈依然爱做面,尤其是她做的丁丁面,远近闻名,爸爸的很多同事朋友甚至会专门到我家,为的是尝尝我妈妈做的那一碗丁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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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妈妈则也乐得招呼,久而久之,妈妈做丁丁面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然而我依然对妈妈的这拿手的手艺没有多大的兴趣,过两天就嚷着妈妈要吃白米饭,但是爸爸却又几乎每餐都离不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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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妈妈为了同时能够满足我们两个人的胃口,常常是中午下班那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要做两样饭给我和爸爸,她自己却是吃什么都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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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嫁了,婆家是山东人,基本上是不会做我们陕西的面食的。刚结婚那会儿我觉得好新鲜啊,他们家每天吃饭都是好几个菜,当时我总在电话里告诉妈 妈,说婆婆家伙食很好,比我们家吃的要好多了,妈妈听了自然很高兴,至少认为,在婆婆家我吃得是很开心的了。但是要想在婆婆家吃碗我们家乡的面,那可是万万不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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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对婆婆家那每日几个菜的生活习以为常,尤其是在外面应酬多了,总是很难吃到一口可口的家常饭,时间一长,就会常常怀念起妈妈做的那一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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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个周末回家前,妈妈总会打来电话,问起想要吃什么?不用问,自然是妈妈拿手的丁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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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做得很用心,刀在案板上飞快的一起一落,那一个一个的丁丁,象跳舞一样的在她的刀下跳跃着飞出来,很快便是满满一案板。她会给我盛一大碗,把油烧得热热的,泼好了,再帮我把调料和菜拌好,递到我手里,然后问我,能吃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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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很愉快的回答“能”的时候,妈妈都会很开心地对爸爸说,“吃啥也没有见她象吃这个的时候这么香,爱吃就好,爱吃就好!”她会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边上看我吃,还会问我,好吃吗?我说,香,比山珍海味还要香。每每这个时候,妈妈都会有一种满意的笑容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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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躺在床上突然想,这么好吃的丁丁面,如果万一有一天,妈妈不在了,我就吃不着了怎么办?赶紧拿起电话打给姐姐,问姐姐会不会做丁丁面?姐姐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说我怕有一天妈不在,我就吃不着了。姐说别怕,她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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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个时候只是说一说,感觉有这种想法都很可笑。妈妈怎么会不在了呢?那应该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后的事情,直到她满头白发,牙齿也掉光了,老得腰也弯了,走路都会些蹒跚。。。。。。可是妈妈也许不想让她自己老到那个模样吧,或者,她已经倦烦了为儿女操劳的生活,想要静静的休息了。所以,就在那个初春的下午,她急匆匆地就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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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姐姐打来电话约好了星期天一起回家看爸爸。我进门的时候看见姐姐的背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恍若是妈妈一般。我走过去,案板上正有从姐姐的菜刀下飞出的,我想念了很久的丁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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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突然然热热的,回头看到妈妈的照片,微笑着看着我们。哥哥问我,今天这饭的味道怎么样,我说,跟妈妈做的一样,话音未落,却失声哭了出来,有大滴大滴的泪滴落到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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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难道没有尝出来吗?这哪里是饭的味道?这明明就是妈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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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又看到妈妈穿着围裙站在我旁边,笑着看我吃饭的样子,嘴里还不停的说着,“爱吃就好,爱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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