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海發佈”推送的一則信息讓許多上海市民看到了一個熟悉而記憶豐富的名字：五角場。↓↓↓
長海路街道行政區劃示意圖
其實，五角場不僅僅是上海人的五角場，還是在這裡學習過的莘莘學子的五角場，也是在這裡揮灑過熱血青春的軍人的五角場，他們來自祖國各地，他們回到天南海北，把一個個有關五角場的傳說也帶到了天涯海角。
不過，很多人並不知道，近些年來，楊浦其實一直有兩個“五角場”：五角場鎮和五角場街道。在昨晚這條《市政府同意撤銷五角場鎮，設立長海路街道！》推文下面，就有網友留言提問：“為啥不叫五角場街道？遺憾！”顯然，對於地理和行政區劃不敏感的人，或許在上海生活了許多年卻仍不知道這段兩個五角場並存的歷史。
如今，五角場鎮與五角場這段整整28年的“特殊”關係終於結束了，但“長海路街道”的厚重記憶卻永遠不會湮滅。
上世紀80年代末的五角場，左邊大樓為朝陽百貨公司，右邊為空軍政治學院大樓
與很多在這裡讀過書的人一樣，“五角場”也是我心中深深的一個情結，即使在畢業以後，生活在恰恰是五角場對角線的西南角，這三個字也總是能牽動起許多青春的漣漪，即使那時的五角場遠不及今日之繁華。
1996年開發建設中的五角場環島
1997年，一個燥熱的九月，坐了五六個小時的汽車，帶著對這座一線城市的各種憧憬，我第一次來到上海。在顛簸的道路上一路磕磕絆絆，沿著五角場縱橫交錯的國字頭和政字頭小路繞了一大圈之後，汽車終於駛出教工宿舍區，摸到了復旦大學的正門。摸索著找到報到處，再到被稱為東區的女生宿舍區投奔陰暗潮溼擁擠簡樸的寢室放下行李，那一刻，我的內心是失望的。原來，這就是上海嗎？這真的是上海嗎！我一度甚至對放棄北大選擇復旦的決定產生了懷疑和後悔。當然，後來坐著55路一路幾乎被擠成肉餅地來到外灘的時候，我知道了，五角場不是上海的全部，位於城鄉結合部的五角場，或許應該算是上海的非典型地區。
五角場環島（2002年）
其實，因五角場的第一瞥而衍生出對上海的失望也不算是一樁冤案。在許多上海人眼裡，五角場也曾是名副其實的“下只角”——熱鬧處屋矮人雜，冷清處芳草萋萋。在2002年葛紅兵主編《城市批評•上海卷》中，作者梁寧寧就曾經在《五角場的謊言》中這樣寫到：“有如此實力的同濟建築系卻沒有在五角場建設一座好的建築，有財大的高級商貿人才卻沒有改變五角場商業的混亂，有復旦這樣一流的人文系科卻沒有在五角場培養起哪怕一丁點兒文化精神……”對於一座1990年代矗立在環島中的不鏽鋼城雕“世紀的旋律”，作者甚至尖銳地評論說：“雕塑俗套的造型、在陽光和雨水中變得斑駁的低劣的質地和五角場的品味一拍即合。”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朝陽百貨公司（邯鄲路600號）。“朝陽百貨”當時是五角場地區一家最大的國營商店，也是五角場地區最高標誌性建築
1995年11月4日重新裝修竣工後的上海朝陽百貨
在我讀本科的那四年裡，五角場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環島上有兩座百貨公司，連帶門口的夜市地攤一起，安放了年輕人突然財務獨立後所有噴薄而出的消費熱情，當然，那時其實也沒什麼可以買的。我清晰記得，來到上海後的第一個生日，我騎著師兄以超越新車的價格蒙我買下的一輛除了輪胎其他地方都生鏽了的二手自行車，找遍五角場，終於在一家小店裡買到了一個生日蛋糕，黃澄澄的人造奶油放在如今是絕對不會有人再碰了，彼時卻是難得一嘗的奢侈美味。除了各種充滿反式脂肪酸的人造奶油點心，五角場還有兩處“人間美味”，那就是麥當勞和肯德基。大學生偶爾可以放縱一次的價格和整潔明亮的環境，讓那時的麥當勞和肯德基成了復旦學生的溫yue書hui勝地，我人生中的第一頓洋快餐也是在那裡吃的，寢室關門時間就是所有人依依不捨告別麥大叔肯大爺的Deadline。
2003年五角場環島施工中面貌。2003年，中環線在五角場正式開工，五角場環島出現一顆彩色的“巨蛋”
10年後，當我再次來到復旦求學，整條邯鄲路和五角場早已鳥槍換炮。曾被拒之門外的城市快速路以潛伏地下的姿態終於攻破了復旦的籬笆牆，直通“彩蛋”的流光溢彩令人不禁遐想連篇：是否五角場總是與dan相愛相殺。曾是改善伙食（豁胖）首選的旦苑以一種高大上的姿態告別了東門，雙子樓中的洗手間豪華到令人震驚，在推開厚重廁門的那一剎那，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如今的復旦早已不復是當年的復旦，正如那遙不可追的青春莽撞。
五角場夜色
當然，以上種種感觸都依託於五角場街道、五角場鎮與五角場這段長久的“曖昧”關係上，因為，我們今天所說的五角場鎮與邯鄲路、“彩蛋”等種種，其實並沒有半毛錢關係。
位於長海路168號的長海醫院內，藏著舊上海市博物館，此建築目前是醫院的影像樓，可以從醫院入內參觀
地理和行政意義上的五角場鎮，其實只是緊鄰著五角場街道以東的一塊區域。我對於五角場鎮的全部回憶都僅止於長海醫院，工作以後與五角場鎮的全部交集也僅僅是若干次來到五角場監獄採訪。在讀本科的那期間，我曾經在去長海醫院期間，對琉璃金瓦的影像樓驚鴻一瞥，彼時，掙扎在每天實習與學習路上的我，並無暇關注歷史中的那一頁，更不曾想到若干年後的今天，“小故宮”以一番嶄新的面貌重新出現，驚豔了時光。
位於恆仁路128號的舊上海市圖書館，經過歷時三年多的精細修繕，變身楊浦區圖書館新館，已於去年10月1日開門試迎客，“小故宮”將重回市民生活
上海楊浦區圖書館新館外景
說回五角場鎮，“五角場”最早出現，是1959年成立的五角場公社。1985年劃出北境約8平方千米地成立殷行街道。1991年撤銷五角場鎮、五角場鄉，新建五角場鎮，並劃出西南部7.47平方千米地設五角場街道。如果要列舉地標以作區分，五角場街道的地標是復旦大學、環島和“彩蛋”，是人們通常意義上所說的“五角場”，五角場鎮的地標則是長海醫院以及飛機樓、“小故宮”等“大上海計劃”中的眾多樓宇。相比五角場街道的快速城市化，五角場鎮直到2018年，才開始著手消滅最後一個“都市裡的村莊”——五角場鎮閘殷村，這裡同時也是楊浦區的最後一個城中村。
“朝陽百貨”大樓拆除後，此地矗立起一個佔地6萬平方米，總建築面積近33萬平方米的嶄新的上海萬達商業廣場
從鎮改建為街道，只是兩字之別，本質卻大不相同。在“上海發佈”的微信下方，也有熱心的網友答疑解惑：“鄉鎮是一級人民政府，鄉鎮長必須同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街道辦事處是上一級政府的派出機構，由派出機關任命！街道採用城市化管理！”“鎮是財政直接核算，行政是政府；街道是有區財政統一安排，行政是派遣機構！”是的，鎮與街道的管理體制存在諸多不同，伴隨著上海深化街鎮職能轉變，長海路街道的工作機制也會有更大變化。
今天，楊浦區最後一個“鎮”退出了歷史舞臺，從此，大楊浦再無“郊野”，“五角場”不是“五角場”的誤會將不再有。
再見，五角場鎮。
你好，長海路街道！
新民眼工作室 孫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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