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当年泰州的老茶馆甚多,不少是很有名气的。前清的茶馆大都称为茶社,如“雨轩”、“品香”、“夺魁”等等。茶社起先只在早上卖清茶,供人品茗、闲聊、评理。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清道光时诗人康伯仙有:“闲坐雨轩留小暇,嫩叶旗枪味自超”、朱余庭有:“夺魁品罢雨前茶”的诗句。

茶社在下午、晚问还邀请评话艺人说书,说罢头挡(即中间休息时),由跑堂者用大碗向听众收取书钱、茶资,置于说书者案头,散场后分拆。

分拆成头多少,视说书者的名望大小而定,到了清末民初,茶社发展卖干丝、面点,这时就不能称茶社而叫茶馆了。民国二十年以后,绝大部分茶馆才兼营饭店。

泰州最老的茶馆除雨轩等之外,当推下坝的“广胜居”,这里每天早晨,稻河街一带的上行下行、米坊米店的老板和“代卖、代买”先生(经纪人)都相聚在此,评议粮价、洽谈买卖。

每天全城的粮价涨落,皆以这里的价格为准。清诗人赵瑜《海陵竹枝词》中有:“米粮涨落通城事,一碗清茶广胜居”即咏此。后来这里改为“陆陈公所”,有人卖茶,不卖干丝、面点,每日仍于此评议粮价,直到解放。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西仓路青年桥北堍蓬莱巷口,有一家叫“小蓬莱”的茶馆,昔与光孝寺隔河相望。据说当时该店生意甚好,每晚总预制肉馅十数盆,以便次日应用。而翌晨必空一盆,店主开初并不曾介意,后来竟日日如此,老板疑收是白案师傅偷窃,白案无以自明,乃于夜间持刀在厨房守候窃贼。半夜果见一物由梁间徐徐而下,张口吐舌,伸头入盆狂啖,白案急以刀砍去,其物呼地一声退去,而不知为何物。数天后,光孝寺藏经楼上散发异昧,其臭难闻,且有蛆虫坠地,登楼一望,见一条巨蛇死于藏经橱顶,所砍之刀犹留在蛇头之上。此事,泰州父老知之者甚多。民初此馆改为“西来轩”。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在紫藤花架与富春毗连的地方有爿茶馆,泰州人简呼“海春”,全名“海天春”,后又改为“海陵春”。屋宇宽敞,布置雅致。正厅东壁悬横幅:“古同乐轩”,两壁悬:“紫藤花社”,并辍有跋语,为乡先辈卢松亭遗墨。

花厅柱上有联:“淮海旧名区,生迟七百余年,不逢玉局(玉局指苏轼,因苏曾任玉局观提举);冶春重结社,喝俐二分明月,且把金尊。”在民初,绅商们也常于此设宴,并招妓女陪酒、唱曲,成为纸醉金迷之地,邑人程恩洋诗有“更有海春宜带局,通宵酒熟又香温”之句。

这里也兼营书场。解放后闭歇,曾一度辟为“泰州市工人俱乐部”,其地今已成富春的大厨房了。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杜家巷(今东进路)口的“富春”,是泰州唯一的一家未曾更换招牌迁移店址的老茶馆。当初是由工人集资开设的,故而布置简洁,经营面向大众。

其第一进堂口,专供体力劳动者就食,自取面点,不收“加一小帐”。每日早晨有很多的瓦木工聚集这堂口,他们并非来吃早点,而是在此等待“作头”(瓦木上头)分配去处。该馆还经常邀请著名评话艺人王少堂等于此说书。

民国二十年以前,这里也曾放映过《荒江女侠》、《唐伯虎点秋香》等无声电影。“一枝春”开在府前街,老板姓杨。其地邻近“扬州试院”,旧时扬八属的考生均来泰考试,入场前后,可就近于此就餐。抗战期间,泰州未遭兵灾,外地富户巨商,多来泰寄寓经商,因此,市面繁荣,茶馆营业兴盛。

一枝春原在街北,遂扩展到街南,成为跨街的茶馆。该馆由于与州衙县府相近,故当时各乡、区、镇来城诉讼者,常邀请衙门里的人和讼师(旧时叫“刀笔”。以后才有律师)于此聚会。也有地方百姓因事争执,多在此请客评理,一般是由理输的会帐。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斌园”的前身叫“盛昌”(今泰山商场处),是跨玉带河而建的一家花园式茶馆,有走廊、花圃、小柝、流水,厅堂轩敞,花木扶疏,颇具林园之胜。初时,朝为茶馆,晚作戏园,后以观众日稀而停演。这里的主顾以士绅居多。

当初的“乔园”不是而今的“乔园饭店”。旧在篮子行街、管王庙斜对面,是一家夫妻茶馆,店主姓张,以卖鱼汤小面驰名。特色是面多汤浓,经济实惠。买碗面再加个“积儿”(土语,即面球),可供二三人食用。其主顾多为劳动者、小职员、居民,这些人很少坐在茶馆内就餐,大都带盛器买回家中食用。

“怡园”,在西坝口的彩衣街南首,今海陵路西仓路转角处。该园地处闹市,营业甚感,老板姓周,是个大胖子。其主顾多为坡子街一带的钱庄、绸布衣店的白领阶层。该园以鸡汤面,蟹黄包最著名,其面交也比别家花色多、味道美,但价格较贵,故很少有劳动者在此就食。抗战胜利后,该店两位小老板,一在门口开绸布店,一在后屋开钱庄。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功德林”在坡子街储文懿解元坊东侧。相传这里清道光前就有“绿雨搂”茶社。民国十四年由信佛的居士们经营,改名为“功德林”纯素茶馆,领头的是吴静安居士。开张后,爱吃素者和僧尼、居士、回教徒咸乐趋此,夏季营业尤盛。

这里的面点食品也别有风味和特色,有:

大众化的蚕豆瓣白汤面、口蘑麻油面、口蘑汤油炒脆面、素十景熬面、芝麻千层花椒卷,面交有素火腿、素长鱼、素鸡丝,中晚更有“五碗八碟”、“六大六小”及高档次的素筵席供应。解放后,工商联建房,“功德林”迁至街西。前数年又改名为“益都海鲜酒家”。

老清化桥口的“金凤楼”茶馆,馆侧一巷就名“金凤搂巷”,说明它老早就有了。这是一家跨街的茶馆,街西河房为制作间,街东两层楼上下十余间屋为堂口。以卖小笼点心、脆鱼交面著名,顾客多为粮行客户,以及北关乡商店人员。中晚也经营酒茶。该茶馆民国三十年后,更易店主,改名兴园楼。

“北采轩”在孙家桥小巷内,堂口倒也宽敞,顾客都是粮行下行的客家以及铁工厂,五金店招待的外地油米厂的老板与司机(当时叫“老轨”)。50年代曾一度改名广陵饭店,后不久停业。

“饮香”、“品香”是以“香”字为名的两家老茶社。“品香”早已无存,“饮香”在今一百商店北大门处。堂口宽大,以经营书场为主。

早上面点,主顾多为商店职工。晚上供应经济小吃,每样菜的价钱都是一样,任人选购,故嗜酒者都喜来此买醉。下午说书,多为著名评话艺人,王少堂、康幼华、王丽堂,康重华等人部曾在此献艺。解放后一度专营说书,称为“饮香书场”,不久闭歇。

“回春馆”是泰州唯一的一家回民茶馆,在抗战前后是回民马元(抡甫)所开,并有“阿訇”一人,最初设在“上真殿”,后迁至今“国副”南隔壁,未几又改名清真馆迁到天德巷口。天福商场扩建时又迁到青年路西桥口,改名为“伊斯兰”,近已闭歇,若有回民来泰,则无进食之处了(素菜馆亦无)。

“大东酒楼”,旧在大东桥南天滋路东河边上,有四合院楼房近二十间。虽然数不上是泰州最老的茶馆,但也有近六十年的历史。它在敌伪时期是东台人吴姓所开,为招徕顾客,他在早茶的品种和制作上下了一番功夫,突破泰州茶馆的守旧思想,而以新的面貌出现,出售东台、镇江风味的“银丝鱼汤面”、“虾仁鸡丝煮千丝”(其时泰州茶馆尚无煮干丝)、“小笼汤包”、“水晶肴蹄”等等。一经问世,饕餮之客无不趋之若鹜。

连当时伪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李长江也手持佛珠常与一些头面人物来此品尝。每口的营业额竟大大超过当时的泰州同行。解放后,迁到西仓街,仍叫“大东酒楼”,但当年的风味、特色,已经面貌全非,完全与泰州的老茶馆同化。一二年前,饮服公司已将该店售与别人经营,改称“宴都酒家”了。

闲话泰州的老茶馆

当年城里最南的茶馆,在税务桥大街,名叫“第一春”,虽是一家不太出名的普通茶馆。由此再向南,出南门,到高桥北,这条近三里的长街,旧时竟无一家茶馆。此乃由于当年这一地段路,商店甚少、市面萧条之故。

而高桥南堍的滕家坝、通江路,却有很多的茶馆。最老的要算“蓬莱轩”,西仓的“小蓬莱”就是因袭其名,可知其历史悠久了。

除此还有“通江居”、“双泉”、“徐兴祥”、“四时春”、“同乐园”以及多家小吃店。何以在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开了这么多的茶馆?因为当年南门滕家坝、通江路、宝带桥、净因寺一带,设有税务、厘捐的关卡,货船过坝、上下粮行客商及运输、过载行职工经常过此等等。因此,地方虽然不大,而市面繁荣,故而开了这么多的茶馆。

老茶馆的服务员,旧时称作“跑堂”,跑堂的头头叫“拿交易的”(即承包堂口的领班人)。小茶馆只有一个堂口,大茶馆则有好几个,如花厅、雅座等等。每个堂口由领班负责招雇这一堂口的跑堂、学徒,堂口的茶壶、杯筷、毛巾也由其购置。

领班和跑堂由老板供应三餐,没有工资,全靠小帐收入。小帐的来源有二:

一、由老板代向食客附加所吃金额的百分之十,称为:“加一小帐”。每日或按预订日期结算一次,归堂口人员所有;

二、阔绰或上层人物食毕另给较丰的小帐。以上两笔小帐的收入,由领班按跑堂业务水平的高低进行分配,其中领班的得双份(即抽取杯筷等购置、消耗费)。

老茶馆的干丝由堂口的领班经营,与老板无涉,盈利归领班所有,当时干丝不以“一客”计价,而是边吃边添、边加麻油酱油。直至顾客说“不要了”为止。

干丝的调味作料也很多,如虾子、姜丝、青蒜、香菜、韭菜黄、肴丝等等,食客吃面时还送上拍萝卜佐餐,以迎合顾客而多获小费。领班在盈利中,也提出部分分给从事飘切、煮烫、抓干丝的跑堂。

干丝的飘切与煮烫也有讲究。飘干丝的刀最好是用久了的月牙口,手揿大干,层层飘削,每块干子约飘削二十层左右,然后斜铺切成细丝(比火柴棒还细)。

切干丝都在下午进行,切好浸泡清水之中,备次日应用。烫干丝也要有经验,先在水中煮沸,旁置一贮热碱水的小缸(水与碱的比例要看季节而定),将干丝从锅中捞起,倾入碱水缸巾,浸泡时间要掌握好,这是关键,浸久了腐烂成浆水,浸后透则干丝不软。

旧时领班或能干的跑堂,当顾客吃毕,就能准确地算出所吃的金额,如果顾客赊帐,随即向门口记帐的司帐一口气报出所吃品种、金额。

昔日大茶馆一般对顾客都进行赊账,对象多为商店、粮行业主,以及地主、富绅等头面人物。顾客也以能欠帐为“吃得开”,吃毕与同伴扬长而去表示阔气。

等到端午、中秋、年节,由司帐到各欠户收取,从无赖帐。不知者以为茶馆资本雄厚,其实茶馆原材料也是向肉店(肉案子)、面粉店、切面店(当时烧饼店兼营)、鱼行、鸡鸭贩……赊欠而来,也是在“三节”结帐。

上述被欠的摊店,有的也是赊欠而来,如面店向面粉店赊欠、肉店向养猪户赊欠……这就是旧社会“欠中欠”的经营方式,而各方面都有利可图。

过去还有一些靠跑茶馆为生的人。如装水烟的(烟袋为自铜所制,咀长二尺左右。烟有皮丝青条两种,任客选吸)。他们由甲桌装到乙桌,每桌可收得一二角钱,故有“沿河戳鳖”之戏喻(下午也到浴室装烟)。

还有卖盐煮花生、咸脆花生米、瓜子、香烟的,其售价皆比市场较贵,食客围摆“阔绰”,多给一些钱也从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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