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外婆”的記憶


關於“外婆”的記憶


我本週讀的書是前蘇聯作家高爾基的《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

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高爾基,因為我爸很早就跟我說過他的那句名言,“我撲在書籍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

我爸說:“你想想看啊,一個很餓的人,看到麵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高爾基把看書形容成撲在麵包上,說明他是有多喜歡看書。”

我那時還沒見過麵包長啥樣,更沒吃過,就在腦海裡想啊想啊,一個白白大大的、混沌成一團的不明物,有個很高的(莫名就覺得高爾基長得很高,沒有道理可言)男人“撲”向它,可見這麵包——是多好吃的一種食物呀。

等到上學,書本上提到高爾基,大多會說他的代表作是《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即便不說,老師也一定會講到。不然,還能講啥呢。介紹高爾基,你不提《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不就跟介紹列夫·托爾斯泰,卻不說《戰爭與和平》一樣嗎——等於沒介紹。

知道是經典,卻一直沒看。去年看了很多一直想看卻並不著名的書,今年終於打算好好閱讀一下名著。

記得之前看過一個問題,“吃葡萄,你是喜歡先吃大的還是小的?”,據此判斷一個人的性格。吃葡萄嘛,我一般都是先挑大的,再吃小的。

但是在看書上,如果有兩本要看的書,我大多會先把相對不那麼經典的那本快速看掉,然後再慢慢、細細品味經典。

這本《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我讀得很慢,看了快一週,還在“童年”晃悠,當然,也是因為事多,分配給讀書的時間少了。

本書的語言,是我特別喜歡的那種風格,平實、親切、娓娓道來,生活氣息濃厚,敘事緊湊,前後關聯性強。看過的內容,就像印在腦海中一樣,抹不去。

在“童年”這段,提到最多的就是“外婆”。

開篇第一段介紹的是“父親”去世的情景,第二段是“母親”的表現。第三段外婆出場了,“外祖母抓著我的手,她胖胖的體形,大腦袋,大眼睛,鼻子上的肌肉鬆弛,可笑地耷拉。……我緊靠著外祖母,躲在她的身後,感到害怕,不自在。”

第四段,開始改稱“外婆”,“我從來沒見過大人哭,聽不懂外婆不住地說的那些話……”

然後,後面所有的情節都有“外婆”參與或者在場。

“我整天在花園裡、院子裡跟在她身邊轉,跟她一起到女鄰居家去串門。她在鄰居家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一邊喝茶,一邊不斷地談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彷彿長在她身上,和她連在一起了,現在我都不記得在我生平的這一段時期中,除了這位好動的、永不知疲倦做好事的老太太以外,我還見到過其他別的什麼事情了。”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外婆”,也就沒有高爾基的“童年”。


關於“外婆”的記憶


估計對於很多人來說,“外婆”都是一個很親切的詞彙,由這個詞可以想起很多關於外婆的溫暖記憶。然而,對我卻不是。

我從來沒見過我的外婆。在我媽出嫁的頭一年,她就去世了。我關於外婆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小時候,挺羨慕有外婆的小夥伴。

外婆來做客的家庭,那家小朋友就會有彷彿吃不完的零食,餅乾啦,糖果啦,紅雞蛋啦,油條啦。

他們的父母也一改往日面無表情的樣子,和顏悅色,不再大聲訓斥孩子。

吃飯也會變得講究,就算是吃自家菜園裡的青菜、豆角、眉豆,也會先炒了,像模像樣地裝在碟子裡,放到飯桌上,大多時候,還會稱一元菜的豆腐或者豆芽,再炒個蔥花雞蛋,煎個蘿蔔丸子啥的,整個村莊都瀰漫著煎炒食物的香氣,彷彿是在過節。外婆總會隔三差五地來,有外婆的孩子就成天樂呵著。我沒有外婆,也就從沒體會過這種樂趣。

所以,我經常會問爸媽一些關於外婆的事,“我姥姥是什麼時候沒有的?”“她是怎麼沒有的?”“有病為啥不看呢?”

我爸說,他和我媽定親後,也僅見過我外婆一兩次面,再去時,就聽說她已經去世了。那個時候,死個人很平常,默不作聲地,就草草下葬了,不會驚動太多人。

我媽說我外婆也不是啥大病,就是一直髮燒。

“發燒怎麼不看醫生呢?”

我媽說,那時候誰看病啊?吃東西都吃不上,哪有錢去看病。她說,我外婆生病發燒也是因為餓的,如果能吃飽肚子,就不會有事。

那時,我外公已經去世。除了已經成家的大舅和大姨,外婆膝下還有三個孩子,剛剛成年的我媽最大,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我小姨和小舅,小舅十歲多點,小姨才幾歲。

在那個能餓死人的年月,一個柔弱的婦女,拖著三個孩子,總是餐餐無著落,常常摸不到吃的。

外婆生前最後幾天,特別想吃雞蛋,交給我媽一點角票,一共有不到兩元錢吧。我媽把錢給了大舅,託他去買,他接了錢,沒買來雞蛋,把錢也花光了,並且絕口不再提這事,我媽也不敢提。所以,外婆直到嚥氣,也沒實現吃雞蛋的願望。

我外婆姊妹三個,沒有兄弟。外婆是老大,她的兩個妹妹,我喊姨姥。小姨姥爺在某鋼鐵廠工作,就安家在那個城市,所以,我從來沒見過小姨姥。二姨姥家和我家隔著幾個村莊,農閒時,會來我家做客。

我媽和我爸都說,要是想知道我外婆長啥樣,就看我二姨姥就行了,我外婆的面相就是那樣,脾氣也差不多。

從我有記憶起,二姨姥就頭髮全白,弓著腰。二姨姥長得慈眉善目,眼睛大大的,眼袋鬆弛,終日微笑著,人很溫和,我從來沒聽過她大聲說話。

二姨姥每次來我家,都會帶給我許多歡樂。

她幾乎沒空著手來過。有時帶一包用油紙包著的蘇打餅乾,有時帶一長盒米兒糕,有時,用手帕包著幾根鹹麻花。

印象中,只有姨姥來時,我才有機會吃到這幾種零食,似乎我童年吃過的那些油紙包著的餅乾、米兒糕、麻花,都是二姨姥買的。

我媽脾氣很暴,跟孩子說話時,衝聲衝氣的,但凡有犯丁點兒錯,她都要怒氣衝衝地喝斥,要打要捶的。

我二姨姥來時,就會耐心勸我媽“你別跟小孩那樣說話”“別打小孩”。

二姨姥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她說這些話時,就一直盯著我媽的眼睛,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直到我媽轉了目光,訥訥地說:“誰打她。”

“你姥的面相就像你二姨姥,脾氣也差不多”,那一定也是特別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一個老人吧,就像我二姨姥,也就像高爾基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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