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不會教人認為巴黎聖母院“活該”

1944年8月17日,納粹統治下的巴黎市長皮埃爾·夏爾·泰丁格苦苦哀求德軍最高統帥肖爾鐵茨不要炸燬巴黎。

他說:“給一位將軍的任務常常是毀壞,不是保存。不妨設想將來有一天你有機會作為遊客又站到這個陽臺上來,再一次欣賞這些使我們歡樂、使我們悲傷的建築物。你能夠說,‘本來我是可以把這一切都毀滅掉的,但是我把它們保存了下來,作為獻給人類的禮物。”(出自《巴黎燒了嗎》)

也許肖爾鐵茨是被這番話觸動,最終甘願做了第三帝國的叛徒,使整個巴黎的文明古蹟在希特勒失敗前最癲狂的一刻,得以倖存。

但誰能料到,逃過一劫的巴黎聖母院——巴黎的心臟、全人類共享的禮物——在75年後的今天由於修繕保護的過程中引發火災,釀成令人心痛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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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每日電訊報》今日封面:

“巴黎為她深愛的夫人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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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和平年代出人意料的毀滅與傷害是一記比戰爭還殘酷的警鐘。

它提醒我們,即便沒有炮火連天,那些看似能代言永恆的人類文明其實也很脆弱。

許多人類文明的結晶,都曾各有各的苦難。

日本的金閣寺,1950年2月7日被見習僧人林承賢付之一炬,放在殿中供奉的國寶、足利義滿像也一同化為灰燼。這一震驚世人的事件也激發了作家三島由紀夫的靈感,創作了代表作《金閣寺》。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被抓捕後,林承賢稱他的犯罪動機是對金閣寺的美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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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阿富汗境內擁有1500多年曆史的巴米揚大佛,寶貴的世界文化遺產,被塔利班政權的狂轟濫炸摧毀。

塔利班領導人不顧國際上的呼籲和阻攔,將人類最醜陋的野蠻和傲慢永遠地烙印在這尊佛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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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巴西國家博物館遭遇重大火災,博物館整個三層建築基本被燒燬,僅有10%的館藏幸存。

很多人之前並不清楚這座博物館之於美洲乃至全世界人類學、自然歷史的意義,但瞭解之後無不為之扼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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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網友在今天這場大火後想起中華文明失去的一顆瑰寶——圓明園,本也是人之常情。

美與知識,本就是人類除生命之外最不能容忍被摧毀的東西。

這些偉大古蹟都不該遭受滅頂之災,無論這災難是源於野蠻、仇恨、對立還是意外,都是人類不願重演的悲劇。

看到那些文明的偉大果實在不可控的局面中成為灰燼,看到某種關於永恆的信念突然消亡,為之感到惋惜好像不需要多少智慧,只需要一點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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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互聯網上喋喋不休的爭吵,或許大家都已經親眼看到了。

本以為為人類文明共同的損失嘆息是共識,保持最基本的尊重是底線,輿論場中卻不乏這樣的言論:

不同情,活該,報應,燒得好……

這樣的評論,在微博每一條相關新聞的下面,都因為高贊數和爭論不休的回覆出現在最前面的位置,然後引發更多的源源不斷的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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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少人來說,看到這樣的場面算是刷新常識了:原來在這種事情面前,同理心和同情心也是有門檻的,門檻還不低。

它自帶一套衡量標準:有人遭難可以同情,因為我們兩不相欠;有人遭難就是活該遭報應,因為我們歷史上有仇。

所以,我們身為中國人大可以對巴西國家博物館表示同情,但因為“歷史恩怨”、“因果報應”,巴黎聖母院的悲劇便不可以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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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視角讓人驚覺,原來人類面對幾千年浩如煙海的歷史長河能這麼自大,挑出兩件相隔一百多年的事件冠以“因果”,就可以不顧最基本的常識,自詡為“雖遲但到”的正義主持者;

原來人類的悲歡真的不能相通,只因為偏執的民族主義情緒一定要在這場悲劇中彰顯自己的鐵面無私。

其實,痛惜圓明園的毀滅和巴黎聖母院的大火本不衝突。

它們都是人類文明的巨大損失。悲劇過後可以只剩下斷壁殘垣,但也可以讓人深刻地意識到,銘記一些事情是為了正視歷史的教訓和人類的渺小,避免野蠻、暴力、無知、傲慢等人類的弱點在未來再製造這些災難。

可是,當這場對比成為發洩戾氣的舞臺,有些匪夷所思的思維只讓人不禁想問:

熱愛自己的國家、歷史與文明這件事,會教人為文明的毀滅歡呼喝彩、充滿期待,會教人吸食他人的災難來供養自己的愛國情懷嗎?

冷靜下來會發現,這實在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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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口口聲聲說著痛惜我們的文物,真正的內核卻依然是為這場滅頂之災叫好的幸災樂禍,沉醉在自行審判正義與否的快感中。

如果這就是對我們上下五千年文明的“愛”,那也只能嘆一句,這偉大的文明經過歷史的風風雨雨,原來在今天只能收穫以“恨”為名大行其道的無知。

真正熱愛中華文明的話,才該為如今這種扭曲的自我中心視角感到悲哀吧。

央視網發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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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當中國的另一個“宿敵”日本遭受9級別大地震的肆虐,當時的社會輿論觀察認為:

面對“仇人”倒黴,我們的民族情緒是開始自我修正的。

儘管依然有人竊喜“死得活該”,但網絡上自發地出現了勸阻和呼籲的聲音,和以客觀眼光看待日本賑災水平的視角。

不再有那麼多人像十年前911時一樣,目睹雙子塔頃刻坍塌的一幕還在發自內心地歡呼“美國活該”、“大仇已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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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世貿大廈倒塌,到現在已經快要20年了。無差別的傷害平民、天災不可抗力對社會的打擊,在這兩件事上我們逐漸學會了控制與野蠻為伍的獠牙,不需要以樂於看到“仇人”過得不好來宣洩無處發洩的仇恨情緒。

當又差不多一個十年過去,曾經被自覺抑制住的膨脹,是否要因為一座遙遠建築的悲劇而復甦了呢?

或許往好了想,今日朋友圈的混戰也是一種好的兆頭。

今天在朋友圈為巴黎聖母院發什麼,只要發得不夠早,都有可能被嘲笑裝X、聖母、沒文化。

地球那頭的法國人根本不會料到,這件事會在中國的社交網絡激起這麼多獨特的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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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體的基調,還是建立在人們對這場災難的憐憫和惋惜上。

或許這輿情範圍之大隻是因為,我們從小就知道課本說遙遠的法國巴黎有這樣一座偉大的建築物,所以幾千公里外的中國人中才會產生這麼大的情感波動。

但也有太多人之為人的基本情感和常識,課本上找不到、沒人教。我們如今也只能靠輿論場中一次次的討論甚至爭吵,來對社會共識進行一種矯正。

那些野蠻的、冷酷的而不自知的惡意,哪怕只佔人群的1%,也需要我們正視。因為歷史已經告訴我們,沒有一次席捲社會的極端惡意,不是從個體身上生根發芽的。

“守望相助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是那麼美好的願景,但只有越來越多的個體開始自覺地把眼光投向更遠的地平線,一切才有可能發生。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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