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則招損——沮渠蒙遜的皇帝之路(五)

滿則招損——沮渠蒙遜的皇帝之路(五)

氐族戰士

呂紹的大軍一走,北涼就算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普通的百姓們並不知道內情,因為國家的宣傳很得力,百姓們心中,英明神武的領導人運籌帷幄,得以化危機於無形,所以他們特別樂觀,他們繼續種田放牧,繼續上集市做買賣,繼續想象著美好的未來。

和普通百姓的樂觀不同,上層是有危機感的,君臣們彈冠相慶,同感劫後餘生,生出不少感嘆。

有人說:“有驚無險。”。

有人說:“虧有南涼相助。”

有人說:“南涼才是心腹大患。”

有人說:“後涼日漸沒落,不可懼,倒要防範如日中天的南涼。”

有人說:“求人不如求己,最終還是要靠我們自己。”

段業也很清醒,他在一次會議上對大家說:“這次危機是給我們做了一次警醒,立國數年以來,我們的國力是強了,百姓們也安居樂業,有些人就飄飄然了,以為自己很強大,其實這次危機不是偶然的,它遲早會發生,依我看,這次危機來得及時,使我們明白,和臥榻之旁的後涼和南涼相比,我們的國力還很弱,我們要以此為戒,這幾日我思慮再三,我們必須改革,要徹底改。”

男成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明公說得對,要在列強中圖存,我們唯有自強,改革是最好的辦法。”男成對段業很忠心,他一直很配合段業。蒙遜看了看男成,臉上慍色一閃而過。

大臣們對變革還是歡迎的。北涼國是個新成立的國,變化很頻繁,而且國力也在冉冉上升,因此每次的變化都能給大家帶來機會,升官、加爵、金錢、美女,田地和房產等等,慢慢的大家都喜歡甚至期待變化。這次段業又要變,大家當然擁護。

可是這次和往常卻很不同,往常會小道消息滿天飛,這次卻什麼消息都沒有。大臣們互相打聽,都打聽不出所以然,慢慢的出現了怪話:“這傢伙平時看起來像是兄弟,關鍵時刻一點口風都不露啊。”

“此次消息封得如此緊,恐怕不是好消息吧?”

“也許段王也不知道怎麼做,在求神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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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石窟

段業似乎很享受大家的神秘感,他悠閒自得,時常用他的龜殼和上天通話,凝聽上天的指示,時常又翻看他的《論語》,看“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來找他的大臣們就在堂下恭恭敬敬的站著凝聽他的指示。

終於,在眾臣們被神秘感壓得倍感焦慮之際,段業向大家揭開了他重大改革的謎底,說開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對太守職位的調整,有的太守被撤職,有的升官做了太守,還有的郡互換了太守。

北涼是個小國,和中原大國的州郡縣制不同,郡是這個國最大的行政區,因此郡太守就是最大的地方實力派,說這個國家的命運由太守決定並不過分。太守的地位又由他管轄的郡決定,在小郡、窮郡、地理位置不重要的郡做太守,和在大郡、富郡、地理位置重要的郡做太守,二者有天壤之別。

對太守調整的結果讓眾臣們幾家歡喜幾家愁,這個其實不意外,畢竟就那麼幾個郡,有上的就有下的,而且誰上和誰下都有可能,特別是處在內地的幾個不設防郡,並不需要人選有雄才大略,在朝堂上隨便找一個人去做太守就行。可是大家感到意外的是:臨池侯、丞相蒙遜竟然被調離了張掖,去臨池做了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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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涼遺址

張掖是大郡,也是邊境重鎮,這個郡有大量精銳的軍隊,是人、財、物優先補給的郡,而臨池只是內地的一個不設防小郡。

蒙遜不僅是開國的元老,也是軍隊的元老,還是一員威震四方的名將,有他鎮守邊境,國人睡得安穩,邊境不安,卻將重將調離,讓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正感詫異,胡亂猜測之時,又來一個消息:張掖太守由馬權擔任。

眾臣們愕然之餘,似若有所悟。

馬權非元老,之前在呂光的後涼為將,西征西域頗有戰功,在呂光軍中也是一員名將,北涼立國後兩年歸附了段業,擔任門下侍郎。此人雖在幕後,卻常常參與軍國大事,富有韜略,而且為人大氣豪爽,人緣也頗佳,要挑鎮守張掖這副擔子倒也挑得起。

只是將這副擔子從蒙遜肩上卸下,再放在馬權的肩上,這是眾臣們的驚愕所在。

蒙遜卻很大度,看不出和往常的變化,見面該打招呼就打招呼,該說事就說事,神色自若。

男成懂蒙遜,他專門擇日看蒙遜,還帶了上好的酒,這次男成很清醒,蒙遜卻醉了,他拍著男成的背大哭:“兄弟我滿肚子委屈,能與何人說?”男成道:“此時就你我二人,你想醉就醉想哭就哭吧。”

蒙遜說:“我為這個國家,功勞幾何?”

男成說:“北涼國有今日,靠了你對外開疆拓土,對內保境安民,你有立國建軍之功。”

蒙遜說:“有什麼用?還不能為段業所容。”

男成說:“這次調整之事,段公乾綱獨斷,做得確實不妥,不過在這個北涼國,段公雖身為國王,其實身單勢孤,我沮渠家族才是樹大根深,你又勢威權重,有點犯忌,此時調你的位置,我倒覺得是好事,你要想開些。”

蒙遜說:“沮渠家族,現在我的威望和地位最高,家族都在看我,段業這樣搞我,不是衝我,是衝著沮渠家族。”

男成說:“兄弟想多了,我和段公相處日久,以他的為人,不會對不住我沮渠家,這次不是還讓我們的叔叔益生做了酒泉太守嗎?我知道你想啥,你堪稱是北涼第一名將,軍事上你要是稱老二,沒有人能稱老大,突然冒出了馬權,若此人才能平庸,你也不會計較,遲早你還會東山再起,可是這馬權又非等閒之輩,這才是你的心病。”

蒙遜又哭:“哥哥啊,弟弟我心頭痛啊。”

男成說:“你就是心太大了,你現在是侯爺,又是宰相,還要啥?你的成就已經可以告慰沮渠家的先人了,我現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平安無事。”

“當年我們沮渠家,多麼英雄,河西這片土地都是我們的,哪裡像現在你和我這樣,苟且於人之下,我不甘啊,不甘心。”蒙遜說著說著就倒頭醉過去了。

男成見蒙遜睡去,搖搖頭輕聲自言自語:“為啥不甘心?以你的地位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了,還這麼不知足,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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