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额尔古纳河右岸》,给你讲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觉得它就像朝我们跑来的白色驯鹿;而我再看那只离我们越来越近的驯鹿时,觉得它就是掉在地上的那半轮淡白的月亮。我落泪了,因为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了。”

把民俗故事捡起来翻一翻,会嗅到神秘而古老的味道。

这是故事的尾声,

讲故事的女人已是鲐背之年,

她是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但她又隐瞒了自己的名讳,

她甚至明白她们的文明已经消散而不再存在,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无名而丧失。

我去《额尔古纳河右岸》,给你讲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阅读伊始,我粗略看过这个故事的说明,有方正的书籍介绍说它是一曲弱小民族的挽歌,写出了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某种悲哀。

我天然热爱浪漫主义,而民俗小说里太多接近神秘的文化隐喻,当人类的悲欢情爱与贪嗔痴念相对保藏,隐喻或就此被瓦解,表现在我眼里,就成为浪漫的某形式。

所以自然更不舍放过。

我以为我会看到悲观,事实上我更多看到了释然。

鄂温克人在对待未知、灾难、贫瘠面前仿佛有自己天然的治愈力量,他们善于接受,这并不是说他们麻木,相反,他们的情感表现得更加炽热。

所以在这里你能看到很多匪夷所思。

爱上同一个女人的尼都萨满(那时还不是萨满)和弟弟林克用猎术决定爱情;

女萨满妮浩明知拯救别人会失去自己的儿女还是再三忍痛;在白天鹅之爱里许下承诺的耶尔泥斯涅死在悬崖那股水柱里;

被饥饿带来的拉吉达又被寒冷带走;

马伊堪为已年老的拉吉米留下西班为他陪伴百年归老;

达西娶了金得的寡妇杰芙琳娜;

伊万救下了娜杰什卡,“黑眼睛”来之前她带着一双儿女回了额尔古纳河左岸……

故事带着稀奇的调子,多年过后起承转合又是另一番样子,还有说不清楚的缘分和宿命不断掺和,划拉成一个个莫比乌斯环,也没正反。

林克被雷霆带走,达玛拉穿上了尼都萨满缝制的美丽裙子疯魔在没有爱的灰烬里面;

妮浩点上了麝香,她的葬仪里出现了逃走的女儿贝儿娜,她是被那朵百合花用命救下的年轻人带了回来;

耶尔泥斯涅说:“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换我母亲的命”,所以他是去还愿了……

并不是在乎这些故事一个个多么动人,年月过去,倒觉得很多感情都可贵,并不分高下。

我看到的它们其实是一个恍惚的整体,全用心血熔铸过后再掏出来聚在一起的东西,什么爱情啊亲情啊痛恨啊悔悟啊哭泣啊欢笑啊,全在一起,他们这样出来的,才像是真正的,一个民族的史诗。


我去《额尔古纳河右岸》,给你讲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字里行间,我又慢慢品味到那些治愈来自他们的信仰——神明,在鄂温克语里,叫做“玛鲁”。

“我的身体是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驯鹿一定是神赐予我们的,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们。”

“火中有神,所以我们不能往里面吐痰、洒水,不能朝里扔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时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森林中,这样刻有山神的大树有很多。猎人从“白那查”身边经过,是不能大吵大嚷的。”

就算不能理解他们灵魂里对神明与生俱来的近乎痴迷一般的虔诚,却并不能妨碍我对这种痴迷怀有相当的敬意。

我甚至感到当我们对某些精神力量感受到笃定时,这已经接近神明了。

这不是愚顽,也不是痴傻,因为本来就要知道信仰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蒙蔽,而是为了拯救。

这些,在鄂温克的乌力楞里,希楞柱里,从乌启罗夫到激流乡,我都听得分明。

我甚至还想通了为什么以额尔古纳河右岸为题,对游猎民族来说,河流是母亲,是生命之源,而对他们这个乌力楞来说,左岸充满未知,右岸是栖息之地。

他们既然已经留不下名字,这算是最后的念想。


我去《额尔古纳河右岸》,给你讲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你看,这和我们的很多文化艺术是不是不尽相同,在不适合时代的时候,与它脱节,被它抛弃。

织造技艺、舞龙、唐卡……精神文明遗产之所以被称为遗产,不正是因为它行将或者已经无声无息并且再不能醒来?

可是死亡是一种必然,不必附加值谈悲喜观念,我们无力阻止,对自己是这样对事物也是这样。

只不过想到这些,会带来精神层面的冲撞,它也让你感受到更多不囿于小小生活以外的东西。


我去《额尔古纳河右岸》,给你讲一个没有名字的故事


我又想起布恩迪亚家族那七代人,那个经典的开头,这里酋长的女人把代表下山的桦树皮扔进了火塘,她只有孙子安草儿陪伴着,而那些故事里的人全都已经走向他们信奉的神明。

那么还会不会也有一个许多年后,她也离去,她的孙辈,还能面对火塘,抱着狍皮褥子,想起他祖母和那些人曾一起跳过的那只伊堪舞。

文明长河,得即所失。

我希望你能读到这个故事,看看我们未曾见过的文明,看看它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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