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左順孝作品:憶父

富平左順孝作品:憶父

2019年是父親誕辰105週年。父親離開我們已整整30年了。值此清明祭祖之際,春暖花開之時,太平盛世之日,作文以悼之。

我父親生於一九一四年農曆三月十四,疾終於一九八九年農曆二月初六。享年七十有六。父親一生,為人忠厚,生性耿直,教子極嚴,家風至淳。居家以孝友聞,言而有信。克已奉公,譽溢鄉里。我爺爺生有三子,大伯二伯還有我的父親。四爺無嗣,父親過繼之。大伯腿瘸,走路不靈便,為人脾氣火爆,和我祖父祖母過不到一塊。二伯又是一個甩手掌櫃,家裡大事小情不大過問。兼之大伯二伯,他們二人又略懂點醫術,有時整天不挨家。所以父親既要照'看四爺四婆,還要照看自己的父母。有生之年,瞻養四老,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孝名聞於遐邇。父親讀書識字,酷愛看書,什麼書都看,小說,政治,經濟,天文地理,一拿起就看的津津有味。父親過世時,我流著淚,把一部《官場現形記》送給他,讓他在陰間也過過書癮。老父還很愛打麻將,下葬時大姐小妹特意給他買了一幅新麻將送給他,讓他閒時和他的老哥們解解悶。我們的這點點小報,抵不了父親的大恩大德於萬一。因兒子多,父親特別鍾愛兩個女兒,大姐出嫁後,晚年父親又得了一個寶貝女兒,愛如掌上明珠。小妹的降生,給家裡帶來了歡樂,不僅父母疼愛,幾個哥哥也把她愛的什麼似的,成了全家人的開心果。記得有一次,大哥去生產隊買西瓜,懷裡還抱著她。回來時可苦了大哥,一手抱著她,一手抱個大西瓜,差點累死。大姐是父親最疼愛的。五十年代,姐姐正是青春年華,我們都還年小,是大姐幫著父親一塊拉著家庭這輛沉重的馬車,渡過了一段最艱苦的歲月。父親臨走前,魂靈曾去了千里之外的甘肅,和他心愛的女兒告別。據姐姐說,電報來之前一晚,在夢中清晰的聽到父親叫她:“雲,雲,我走了。”第二天就收到父親噩耗。姐姐來時未能見老父一面。在靈前哭得死去活來,滾成了泥人,怎麼也拉不起來。可見父女之情深。

父親早年入黨,思想先進,接受新事物快。五十年代宣傳婚姻法,反對買賣婚姻,父親積極響應,五十年代末,大姐出嫁,沒向主家要一點財禮。

父親對文化很看重,儘管子女很多,生活又那麼艱難,但想盡辦法借錢也要讓子女讀書。除大姐在解放前(1939)出生而耽誤了學業、二哥因三年自然災害未讀完高小外,其餘我們兄妹六個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記得那時家裡窮的連買蔥花的錢也沒有,媽媽經常用萊葉代蔥花來炒。但每到新學期開學,我們幾個的學費早已籌借好了,從不拖欠公家一分錢。當我們各自排隊在父親面前領到幾塊錢,興高彩烈的去上學時,那能領會到父親籌借錢的心酸和艱難。現在回想起來,我常常會感到心痛,感到愧疚。愧疚的是父親該頤養晚年的時侯,我們都過得不怎麼樣,都在籌錢蓋房。現在生活富裕了,有能力讓父親享福了,他老人家卻永遠的走了。

六十年代前期,因自然災害故,是我們家生活最困難的年月,經濟拮据到極點,艱難到極點。大姐出嫁後,少了一個主勞力,父親少了一個幫手,九口之家這輛大馬車,父親實在拉不動了,需要一個拉偏套的。當時只有父親一個勞力,年年欠賬(當時生產隊分糧是要在掙的勞動日裡扣錢,儘管一斤糧幾分錢,但勞動日少,扣不過來,就年年欠賬,成了欠賬戶。)所以六二年大哥初中畢業,父親死活不讓唸了。大哥學業優異,老師不捨,班主任張崇義老師親自上門勸父,費盡唇舌,未能說動,大哥就這樣犧牲了前程,為父分憂。要知道這在父親的心裡是多麼的苦痛,多麼無奈的事呀!誰不希望自己子女成才,有前途呀!

六十年代中後期到八十年代初,對父而言,那可是一段最不堪回首的歲月。六個兒子的婚姻大事,訂婚,結婚,分家,件件事都如惡夢似的纏擾著父親。可以說正是這近二十年的時間,熬幹了父親的心血。

先說說大哥的婚事。大哥年輕時多才多藝,也有派頭,長的也帥氣,姑娘都爭著嫁給他。他訂婚禮錢最少,只有240元(當時算一個禮錢,一個半禮是360元,這在當時是最普遍的財禮,最高的財禮是兩個禮,480元。)大哥是68年結婚。從訂到娶,雖說只有六百元左右,但對我家這個常年欠賬戶來說,可不是小事。

父親開個口,姐夫就寄來數百元(姐夫是石油工人。)其餘的父親東挪西借,完了大哥婚事。老大一結束,老二婚事又上了老父的議事日程。大哥的婚姻,父親只是在錢上發愁,可二哥的婚事就不僅僅是錢上的事了。二哥文化低,雖聰明,隊里人緣好,當了小隊多年會計,但因個頭矮點,衣著上邋遢點,人也欠帥氣點,姑娘都不願嫁給他。父親說一個黃一個,說一個黃一個。從20歲上就張羅,直到24歲還沒訂下。那時這個年齡已到了婚事的極限了。父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因下邊一個接一個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後來終於有一個只有16歲的姑娘願嫁給他。女方家窮,圖的是財禮,開口就要480。儘管如此,老父可樂壞了,二話沒說就訂了下來。二哥事未了,又有人給我提親。1970年元月,我上梅七線當民工,半年後,因文才好,幾篇文章寫的,被上級重用,抽到機電連開機器,成了技術工人。

1971年春節回家探親,我岳母主動找人說合,要把自己年僅15歲的女兒許給我,問我願意不,我很高興。這小姑娘是我本隊的,人聰明伶俐,也很漂亮。但父親卻嫌年齡過小而不大同意(我21)怕我結婚遲影響後邊的弟兄。後經大哥多方周旋,終於在1971年5月訂了親,禮錢360。這一年生產隊分紅好,一個勞動日一塊錢,加上我家有六個全勞,且都是常年工,年終決算分了一千多元。這在當時可是很轟動的。年底二哥又結了婚,一年解決了父親心裡兩個疙瘩。四弟初中畢業,去了縣辦磚廠,後來磚廠散了,有一部分轉到了莊裡水泥廠,成了正式工,四弟也在其中。因是正式工,老四的婚事也很快訂了下來。可婚房又成了大事。我家有六間瓦房,西邊三間房從中間隔開,給大哥二哥作了婚房。下邊的要結婚,沒地方了。父親想辦法要了一院莊子,讓大哥二哥一南一北分別蓋幾間房,搬了出去。後來我和四弟分別都在大哥的婚房裡結婚,五弟六弟分別在二哥的婚房裡結婚。父親的原則是結一個,分一個。所以連訂到結12次,分家四次,父親就像猴子搬包穀似的,辦一個撂一個,16件大事辦完,六十多歲的人已是滿頭白髮,過早的衰老了。當六弟結完婚後,父親見了同齡人,說了一句讓人聽了心酸而又久久難以忘懷的話:“這一下我總算歇下了。”這短短的一句話道出了父親多少年的辛酸和苦水。聽了讓人心痛。

家務事上父親辛苦操勞,在公家大事上父親更是盡心盡力。

七十年代初,貧下中農管理學校,父親被任命為貧管會主任。由於生員劇增,原有校舍遠遠不能滿足需求。解決校舍問題成了擺在貧管會面前的頭等大事。為此貧管會曾幾次修建校舍。

校內原有一座教室是個大殿。大殿很大很寬敞,一磚到頂。我上一年級時(1960年)就坐在大殿裡上課。只見高大的殿堂裡雕樑畫棟,牆上畫滿了各種人物、故事圖案。因寬大,除擺放了幾排學生上課用的桌椅外,室內北面還隔出了幾間教師宿舍。聽說這個大殿是解放前幾個村寨合夥為神蓋的。上面幾根大檁有一抱子粗,因寬,下面還有兩根合抱粗的立柱支撐著大梁。因增添新校舍材料太缺,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了這間大殿上。拆這一座除可蓋幾座外,那幾根柱子、大檁條解成板,還可解決不少桌凳問題。因此大隊決定讓父親和貧管會成員張竟強負責拆除大殿這項大工程。父親上任後,一心撲在了工作上。拆除時,怕土工不小心毀壞磚瓦木料,父親時刻不離工地,親自指揮,親自動手,搬磚運瓦,堆放木料,一干就是幾個月,吃住不離學校。拆完了大殿,又蓋新校舍,父親又負責催促各生產隊搬運各自為校舍打的胡基。更是忙得不亦樂乎。建一次校舍,幾年後又不夠用了,又得再蓋,次次都有父親勤勞的身影。可以說五里墩小學校園建設史上,有父親光輝的一頁。現在這所學校已不存在了,新蓋的樓房代替了當年的土木結構,樓房也成了五里墩村村室。每當我來到村部,看到一座座新樓房,一排排辦公室,眼前還會浮現當年那簡陋的校舍和父親那忙碌的身影。

由於積勞成疾,一九八九年剛過完春節,父親就走了,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懷念父親,願他老人家在天國安息。

寫於2019年4月5日清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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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平左順孝作品:憶父

左順孝,生於一九五○年二月二十。大學本科學歷,中學高級教師。1970年元月梅七線當民工。72年3月下路。73年3月擔任五里墩小學學前班教師,論文《我是怎樣教好學前教育的》發表在73年10月《教育革命》上。曾任縣文化館創作員,有幾篇詩歌、對口詞等發表在當年《富平文化》上。79年因中考學生成績優異,由工分教師轉為民辦。後一直從事初中語文教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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