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們,秦香蓮的時代已經過去,美狄亞的號角已經吹響

出軌、背叛和對創傷的不同反應、對當局者的評論,永遠佔據著微博熱搜。

有人說男人的生物性就是要將自家基因灑向人間,人性抗不過自然規律;有人說女人應自強不息,渣男劈腿時與之劃清界限,好好地愛自己,迎接下一個春天;還有人說,婚姻關係本來就複雜,出軌這種事情總有內因外因,外頭固然是誘惑,但內部婚姻關係一定有問題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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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討論,其實從兩千年前就從未停息過,婚姻悲劇的原型早已在歐里庇得斯筆下揭示完全,那就是古希臘悲劇《美狄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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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里庇得斯——

太陽神的女兒美狄亞,因為熱烈地愛上前來偷取金羊毛的少年伊阿宋。當伊阿宋抵達王宮時,赫拉先是讓美狄亞(她是赫卡忒的女祭司,通常住在神廟裡)留在了宮殿、“突然”碰到了英雄,接著小愛神厄諾斯射中了美狄亞。

詩人這樣描繪說:

“那火焰劇烈地從纖細的乾柴上

迸發出來並點燃了整個火堆。

殘酷的愛情的力量也是如此的潛伏在她心底,

暗暗燃燒”

如果沒有諸神的安排和設計——伊阿宋們巧遇美狄亞姐姐流落在外的兒子們,以及諸神粗暴地干預——愛神用箭射中了少女的心房,我們無法確定她是否有可能會對伊阿宋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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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羅《美狄亞和伊阿宋》

隨後,她先是背叛父親幫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後又與之私奔並殺死了追來的親弟弟。為了愛情,她不惜眾叛親離,還為伊阿宋生下一對兒女。原指望自己全身心的奉獻可以換來丈夫一心一意地疼愛,沒想到伊阿宋卻很快勾搭上了避難之地國王克瑞翁的女兒,要娶公主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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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不是一般的出軌,而是小三要取代正室。對此,伊阿宋先生的說辭是:我並不愛那個公主,而是為了得到靠山,這樣才能保住我們的榮華富貴。要是識好歹,就該收斂自己的嫉妒,看到長遠的好處。其次,美狄亞你是個心狠手辣的河東獅,你對自己的親人都能下狠手,跟你在一起寶寶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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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藉口美狄亞並不接受。美狄亞自己就是個法力超群的神女,根本不需要與皇室攀親求庇護。以她的手段和智慧,誰敢得罪她?至於第二條,或許就是專家們所說的婚姻關係出了問題。美狄亞不計代價地付出,為了伊阿宋不擇手段,反而嚇到了他。比起妻子,他沒有那樣的膽量和謀略。當他們一起征戰的時候,她是他最強大的軍隊,一旦外敵不在,她就可能是他最大的威脅。不僅如此,雖然美狄亞狂熱地愛著伊阿宋,但關係中他永遠欠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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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亞條條辯駁,詛咒伊阿宋和公主不得好死。她真不是隻耍嘴皮。伊阿宋實在不瞭解自己的妻子,她是大有勇氣、決絕又剛烈的太陽神之女。愛情是美狄亞的信條,沒有愛情她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全部意義——她為伊阿宋背叛自己的家族此時就不再是愛情的證明,而是愚蠢和諷刺。美狄亞決定代替宙斯懲罰惡人(宙斯:唉,怪我嘍!),設計用有毒的袍子和金冠害死了公主和克瑞翁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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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 我雖然曾經用莊嚴的盟誓繫住我那可惡的丈夫, 但如今卻這般受痛苦! 讓我親眼看見他, 看見他的新娘和他的家一同毀滅吧。” 一個原本純真的少女在遭遇丈夫背棄時,沒有別的心比她更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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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照一般的宮鬥劇情,小三已經除掉,娘娘可以息怒了。但是美狄亞不是娘娘,美狄亞是神女。娘娘臣服皇上,自我身份靠皇上定義;神女的自我身份是高貴不可以被羞辱的。對美狄亞來說,丈夫的背叛不只是關係的破裂,還是對她的愛情——以至於對她的存在的意義的否定。美狄亞除掉小三不是重頭戲,殺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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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殺死自己的孩子,她不是沒有掙扎。


“我如今看見他們這明亮的眼睛, 我的心就軟了”;

“這一定不行,我得打消我的計劃,——我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我想饒了我的仇人, 反招受他們的嘲笑嗎? 我得勇敢一些”

她是這樣說服自己的:殺了孩子,伊阿宋才會永世不得安生,才能收到他惡行的報應。如此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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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巴赫 《美狄亞》

在她看來,惻隱之心不是她的身份。軟弱忍讓,就是給侮辱她的人留地步。她還說,這是命運,不可反抗。

“我不能讓我的仇人侮辱我的孩子!無論如何,他們非死不可!既然要死,我生了他們,就可以把他們殺死。命運既然這樣註定了,便無法逃避。”(歐里庇得斯《美狄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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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人的命運觀,是和中國人類似的天命不可違。

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既然我已經和丈夫魚死網破,且成了一國的仇人。那麼我的孩子活著一天,就會過被人追索性命不安生的日子。與其將來他們死在別人手上,不如自己親手結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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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納《美狄亞的願景》

就現代人而言,理解起來似乎並不難,去年發生的幾起母親殺子後自殺的事件,或許都可以看到類似的心態——我已沒有能力保護我的孩子,與其擔心他們過得不好,不如和我一起在陰間。因為母親本身已經不把死亡看成壞事——在可能的結局中,死對於自己和孩子甚至都是比較好的解脫。

帶著孩子跳樓的媽媽受到了許多指責。說她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從美狄亞的角度看,這是極端情況下的變態母性。她並不恨自己的孩子,只是太想懲罰伊阿宋。跳樓的母親自己已經不想活,她必定是相信沒有了媽媽的孩子命運悲慘,還不如一起死了。

於是,渣男們

秦香蓮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美狄亞已經登場

好好回去謝妻子不殺之恩

趁她還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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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英國國家劇院

獻上《美狄亞》的當代改編!

NT Live 第四季“女性系列”首部作品即將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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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演海倫·麥克洛瑞( Helen McCrory )還主演了曾在天津大劇院放映的《蔚藍深海》,其實這部戲的引進完全是因為女主角的表演太抓人,整個舞美、燈光設計以及音響時常發出的低悶聲響,令人窒息。劇本感覺和《天窗》很像,雖然少了些激辯,但多了幾分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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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電影《哈利波特》系列裡扮演馬爾福母親、電影《女王》裡扮演首相夫人,是演戲非常抓人的那種演員。此前對於她主演的 2013 年版《美狄亞》有很多觀眾表示要看,這是一個看預告片就覺得心涼涼的作品,於是月底將作為我們的“女性系列”第一作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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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的導演凱莉·克拉克奈爾屬於這幾年在英國開掛的那種,很有名,她善於營造環境來壓迫觀眾,讓觀眾能夠像臺上演員那樣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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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然是部古希臘的悲劇,但臺上都是現代的景,優秀的舞美設計師湯姆·斯卡特別具匠心地將舞臺區隔為兩層空間,下層是美狄亞和伊阿宋流亡生活中的場景,冷色調的陋室和森林;上層是克瑞翁的宮廷,高光與輕紗盡顯光鮮世界。伊阿宋做出的選擇,讓美狄亞遊走於英雄與罪人之間,也讓我們對人類靈魂的複雜狀態與不完美狀態有所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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