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武林外傳》裡,有一個經典橋段。頂尖刺客姬無命受命暗殺同福客棧裡的一干人等,眼瞅著就要功成,卻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呂秀才一通亂侃、繞暈了頭。“姬無命”不過是個代號,跟張三、李四、湯姆、伊萬沒什麼本質區別——所謂的“我”,指什麼?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視頻截圖(圖片來源:bilibili)

“我是誰”,可能是人類有文明以來被問詢最多的問題。更進一步說,它又包含了三個小問題:一,意識來自何處——我這會兒正在敲鍵盤,對肌肉下達指令的是某個神經元還是一群神經元?二,意識是如何運作的——為什麼我們總會被魔術師騙到?三,意識的意義在哪裡,它是人類獨有的嗎?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意識問題

每個時代的人,對此都有自己的解答。莊子大抵是不可知論者,“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既不知道誰變成了誰,也沒辦法去驗證。笛卡爾則秉承兩分法。在感官和運動層面,他認為,大腦是一個精密、可觀測的機械,至於意識,則必然是靈魂產生的、獨立於肉體之外。因為客觀的機械,不可能像人類那樣產生無窮無盡、各式各樣的想法。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笛卡爾的人腦模型(圖片來源:wikipedia)

近代以來,自然科學興起,意識成了一個禁忌。自然科學秉承客觀主義,強調還原論、強調可重複。意識卻是一件非常主觀的事兒,嚴肅學者最好不要提及。不過,科學界從來不缺唱反調的人,斯坦尼斯拉斯·迪昂(Stanislas Dehaene)即其中一位。

迪昂是法國科學院與美國科學院雙料院士,獲得過神經科學領域最重要的獎項——大腦獎(The Brain Prize),是權威中的權威,當今認知神經科學界執牛耳者。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迪昂(中)(圖片來源:thebrainprize)

他認為,討論意識的時機已經成熟了。至於理由,就在他的最新力作《腦與意識》裡。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這本書大致來說,一共講了三方面的內容:意識研究的條件、意識的機制和意識研究的意義。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全書梗概

意識研究需要哪些條件?

之所以現在可以討論意識問題,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學者們為意識制定了一個更加精準的定義。

想象一下,你此刻正在酒吧裡與朋友聊天。周圍有很多人,每個人都在說話,但是旁人說了些什麼,你事後很難回憶起來。因為那些聲音沒有進入你的意識,它們在無意識領域打個圈兒就被大腦丟棄了。反過來說,如果服務生走過時不小心腳滑,踉蹌一下,你肯定會條件反射式地躲避。換句話說,在意識層面,儘管你沒有刻意打量四周,卻保持著對突發事件的警惕性。當代認知神經科學家將其稱之為警覺,認為它是意識與無意識的分界點。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比警覺更高一些的,是注意。聊天過程中,你會聽到朋友說的話、看到他展露出的表情,這就是注意的功勞。除了聆聽之外,你還要回應。朋友說起工作中的煩心事,你會很自然想起自己,自己在工作中的境遇,“沒錯沒錯,我上次也遇到一個煩人的客戶”。有意檢索信息、向別人傳播,便是意識通達的表現。

討論問題的第一步,是釐清定義。正是對無意識、警覺、注意、意識通達的劃分,使得意識研究成為了可能。

第二個原因是,研究方法取得了進步。

研究方法的進步,包括三個層次。一是器材進步了。有了腦電圖、腦磁圖、功能性核磁共振,學者們可以”走進“大腦,查看神經元的狀態。二是實驗理論也進步了。傳統上認為實驗者的主觀報告不足為憑,迪昂認為,研究意識繞不過主觀,關鍵在於怎麼用——只要把主觀報告當作原始數據即可。舉個例子來說,很多強姦案倖存者有病理性重現症狀,好端端地眼前忽然又出現那天的場景。她們對此可能有自己的解釋,這些解釋不宜直接當作科學結論,但是,收集病理性重現報告,研究其出現的概率、推測其觸發條件,進而從科學角度剖析其機制,對倖存者身心康復有著莫大意義。

最重要的是實驗設計的進步,比如閾下刺激實驗。學者們發現,如果將一張圖片在志願者眼前快速閃過,他們可能會報告稱沒有看到,不過,在後續測試中他們的表現與那些看到的人一樣。即是說,這些圖片停留在了意識和無意識的分界線上,只要對比能引起意識的圖片和不能引起意識的圖片有哪些不同,就能一窺意識的奧秘。

意識的機制是什麼?

在書中,迪昂提出了全腦神經工作空間假說,他認為,意識既不來自某個神經元,也不來自某組神經元,而是全腦共同參與的結果。

腦內的神經元,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底層神經元,比如視神經。視神經會忠實記錄視網膜上的每個感光反應,將神經衝動傳遞到中階神經元。中階神經元像一群精明的會計師,每一個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它們會對視網膜圖像進行切割,誰擅長哪一塊兒,就去分析解讀哪一塊。

人的眼睛並不完美,視網膜前方分佈著血管,視網膜自己則存在一小塊盲區,不含任何感光細胞。如果我們不假思索地接受眼睛看到的一切,那麼,眼前會出現非常可怕的場景:視野裡,遍佈著粗大的、紅色的枝蔓(血管),而且,有兩塊空白(盲區)。

實際上,我們看到的世界並非如此。

這是因為,高級神經元會對中階神經元傳遞來的消息進行整合。像高明的攝影師一樣,通過後期做工,ps掉血管、從正常區域割取圖像填補盲區。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全腦神經工作空間假說(圖片來源:frontiersin.org)

每個高級神經元都只分析部分信息,根據局部推測全局;所有高級神經元彼此連接、互相交流,逐漸討論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呈現在我們的腦海裡。

意識研究有什麼意義?

前不久,不少媒體報道舒馬赫昏迷數年後終於醒來——當然,很快就有人闢謠,這是以訛傳訛,人家其實早就醒了。昏迷患者發生了什麼,他們還有沒有意識,如何才能幫助他們康復?這是意識研究的用途之一。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新聞:美國公佈了一份管制清單,限制腦機接口、人工智能等技術的流動。不管中美關係的走向如何,最近幾年,各國政府都在押寶相應技術,希望能率先取得突破。腦機接口需要對意識有充分的瞭解,只有充分了解意識才有可能用機器模擬智能,一言以蔽之,意識研究可能正是那個突破口。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說到這裡,肯定有讀者會問,從這些內容看,讀這本書肯定不輕鬆,有什麼不得不讀的理由呢?

如果對認知神經科學感興趣,你可以從《腦與意識》一書中瞭解該領域的進展,還能對整個研究史回顧一番。施一公在演講中曾經提到,要想培養科學素養,光看新發表的論文不行,還要學習科學史。科學探索,是一個否定又否定的過程。瞭解前人的得與失,才能知道如何少走彎路,才能明白學科邏輯是什麼、怎樣事半功倍。

即使對認知神經科學不感興趣,你也能從書中有如下“收益”。一方面,《腦與意識》可以讓你瞭解學術寫作。學術寫作無關文理科,很多人都會用到。學術寫作的經典書籍《研究是一門藝術》,對學術寫作提出了諸多要求,如何安排內容、如何組織語言、如何運用圖表,用什麼語氣與讀者交流,為什麼一定要站在讀者的角度、設想他們的疑問、有針對性地回應。若按這種要求核查,《腦與意識》堪稱學術寫作的典範。

另一方面,它可以為生活中的諸多問題解惑。比如,有一個很經典的魔術,魔術師先展示三張牌,讓你默默選擇其中一張,接著把牌收回,再次展示,你會發現,你選擇的那張紙牌消失了。

我只想問一個簡單問題:我是誰

魔術是注意力的把戲(圖片來源於網絡)

魔術師是怎麼讀心的?答案就在《腦與意識》一書中。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