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生活︱買菸記
買菸記
那一天我去臨街的一家店鋪買菸，因為身上沒有零錢，就給了店鋪的那位小老闆一張100元的鈔票。小老闆看了我一眼，滿臉燦爛地笑著說：大叔，我給您提個建議，您用100元買一盒煙，您也麻煩我也麻煩。您明天還得抽菸不？您後天還得抽菸不？所以您不如買一條，拿回家去多抽幾天，一省了您跑路，二省了我找給您許多碎錢。
我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反正抽完了這一盒還得買那一盒，抽一盒買一盒就多耽誤許多時間，所以我很高興很痛快很大方地說：好好好，那我就買你一條，買一條多吸幾天，不，買你兩條更省事，省了你再找我錢了不是？
我給了他錢，他給了我煙，當下就兩清了。我正要轉身離開那個小小的店鋪時，小老闆把我叫住了：大叔，您等等再走，您這張錢不會是假的吧？我是下崗工人，您要是張假鈔可就把我坑苦啦！
他的臉色很嚴肅，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一隻手抓住我的袖口，生怕我須臾之間跑掉。我就有了一種受辱的感覺。有了這種感覺我很惱火。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講話？錢在你手裡拿著，是不是假的你看呀，你查呀！你把手鬆開，我飛不了！他把那張錢揉了又揉，搓了又搓，又衝著太陽照了照。他說：我這不是正在檢查麼，您著什麼急？您越著急不是說明問題越大，蹊蹺越多麼？
我說：我不著急。我這是剛從銀行取回來的工資，從銀行取的錢還有假的麼？
他說：那不行！您說是您剛從銀行取回來的錢，您有證明麼？您沒有證明，怎麼讓人相信？大叔您稍候，我到旁邊的商店裡把錢驗一驗，他們有驗鈔機！
我真想把錢要回來，把煙給他扔下，然後一走了之！可是我那樣一要，一扔，一走，我不就顯得有鬼了麼？我不就給他留下把柄了麼？我不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麼？所以我決心等著他去驗鈔機上檢驗那張鈔票，哪怕等上他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小老闆很快就從旁邊的商店裡回來了。小老闆很高興，樣子有些手舞足蹈。
小老闆笑容可掬地說：老人家，對不起，委屈您了。您的錢是真的……請您走好。我說：你要多心呢，神經了吧？你不看我這麼大的歲數，是那種弄虛作假的人麼？他說：大叔，不是我多心，不是我神經，而是您買東西太實在太痛快太大方，您本來只買一盒煙，可是您一下子買了我兩條煙……
我說：那不是你給我提的建議麼？你說你也省事我也省事……他說：是是是……老人家，是我多心了，是我多慮了！
我拿了那煙就走，走了三五步以後，我又返了回來。我說：師傅，你這煙不會是假的吧？你要是假煙可就把我坑苦了！
小老闆的態度便很有一些激動，那張很年輕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小老闆說：老人家，您這是怎麼講話？您這不是汙衊人麼？我這鋪子從未賣過假煙，怎麼到您這兒就假了？我說：你別激動，有理不在言高。你越吵吵嚷嚷，不是越說明你理虧麼？他說：我沒法不吵吵嚷嚷，我這是從菸草公司進的煙，從菸草公司進的煙能有假麼？我說：那不行！你說你是從菸草公司進的煙，你有證明麼？你沒有證明，怎麼讓人相信？小老闆說：那咱就乾脆，您把煙給我放下；我受不了這個氣，我不賣給您了！我說：好，只要你不敢把煙賣給我，你就輸了！這樣吧，我先把煙打開嘗一嘗，如果是真的，我就把煙帶走；如果是假的，你必須把錢退給我！小老闆說：您嘗吧，您隨便嘗；我的貨要是假的，您把我的鋪子砸了！
品嚐的結果，那煙的味道醇厚綿柔，芳香如酒，果然是真的。我說：師傅，對不起，委屈你了，你的煙不是假貨！小老闆說：您要多心呢，您也神經了吧？我說：不是我多心，不是我神經，而是你很會做宣傳，讓我多買你的煙……小老闆說：那不是您要買兩條麼？您說您也省事我也省事……
我說：是是是……是我多心了，是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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