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未婚夫失蹤了

結婚前,未婚夫失蹤了

我討厭束縛,可能是我還沒什麼責任感,比我有責任感的人叫單濤,是我發小。早在很久以前他聽了我這套所謂唯愛的狗屁理論,就連連搖頭,勸我說:“我上完初中就工作了,我也說不好這情情愛愛的事,但我就覺得,有些錢必須給,有些問題也必須要面對啊。”

我微微皺眉,說道:“臥槽,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經到了想男婚女嫁的程度,那你就別猶豫太多啊,況且馮箏不也說只要和你結婚,人傢什麼都不在乎嗎。”

我把話說到這裡,單濤開始低頭不語,和所有的電影片段一樣,到此時此刻又開始雙眼凝視地面陷入無盡地沉思。他這人頭腦比較簡單,認死理兒,我知道,他現在腦子裡所想的除了他女朋友馮箏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個解決這事兒的方法。

2.

馮箏這女孩我認識很久,從她剛剛開始和單濤交往,我們也就認識,我們三個人有一次喝多了,她悄悄紅著臉告訴我,說我對她來說其實特別重要。

我問:“為什麼。”

馮箏說:“因為你是單濤朋友裡面,唯一拿我做朋友的人啊。”

我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說:“不是啊,大家都是好朋友呢,等著喝你們喜酒呢。”

馮箏伸手按下了我要放到嘴邊的酒杯,說:“別啊,這杯太虛偽了啊,我不喝啊。”

是,我承認,當時我的回答確實虛情假意,就算是酒後的醉話也是胡編亂造得有點過分,甚至有點給死人燒報紙,糊弄鬼的感覺。

馮箏這女孩雖然條件很好,家裡不缺錢,長相中上,玩也玩得開,沒有公舉病,但她這人錯就錯在性格太強勢,除了單濤,她誰也看不上,甚至這世界上單濤如果是一分的話,其餘的所有男人就都是負一百分,再加上她那張又快又惡毒的嘴巴,往往能把我們這些做朋友氣得咬牙切齒,還礙於面子不能發作。

3.

北京這地方大得很,大到似乎什麼新鮮事在這裡發生,都會變得平常到不得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該享受的東西,北京再大,我坐地鐵到處去就覺得也蠻不錯的,還有空調吹。我從來不會對大街上跑的豪車產生羨慕,因為除了不認識車標以外,就是我覺得開什麼車都有喜怒哀樂,找多漂亮的女朋友,柴米油鹽都是逃不掉的。

在享受現狀這方面,比我還胸無大志的,其實還有單濤。

單濤初中輟學,在中考前的最後一次摸底之前,他揹著籃球袋子和球一起滾回了家,他有點執著,他把籃球放在自己房間的角落,然後對自己的爸媽說:“我不讀書,不是為了玩,脫了校服我就再不碰球。”說完這句話之後,我這麼多年以來,就真的再也沒看見過單濤再打籃球。

退學以後單濤按照計劃之中地進了他爸媽所工作了一輩子的工廠,那廠子是重工業型,做得聽說都是先進武器的零件,我後來也問過單濤是否後悔,單濤挽了挽藍色的袖子對我說:“不後悔啊,這廠子生產的東西做成武器,你信不信至少他媽的世界前五強。”

聽到單濤對我說的話,再看他臉上的興致勃勃,我再次對我國如今軍事實力有了鼓舞,儘管我不明白,當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朋友們,都一個個去了北上廣深讀書工作,一個個都在老家置房買車的時候,為什麼單濤還能這樣的雲淡風輕享受當下。

我說:“嗯,你好好的,我要去北京了。”

他說:“要去工作了嗎,什麼時候,我和馮箏去送你。”

我去哪都不習慣和人告別,所以到最後也沒讓他們去送,我自己悄悄離開,馮箏和他是當年元旦認識的,互有好感,可拖到春節才開始交往,我臨走的前一晚馮箏給我打了一個問候的電話,她說:“明天要走了,還缺什麼嗎,哎呀,反正缺也輪不到我給,自己多賺點錢吧,回頭我們結婚,多隨點份子。”

我說:“單濤的份子錢就一直在我枕頭下面壓著,到時候你能不能揣兜裡就看你自己啦。”

她說:“你這破嘴,行了,一路順風。”

我說:“嗯,你和單濤一定要好好的,現在他身邊,除了你好像就什麼也沒有了。”

那一年單濤和馮箏在飯局上認識,當晚單濤爸爸突然被送醫院急救,單濤接到電話,站起來時太急差點摔倒,一起吃飯的人醉的醉,喝大的喝大,最後是馮箏開車送單濤去了醫院,第二天凌晨單濤的爸爸因心臟病發作搶救無效離開人世,在醫院的長廊裡,單濤哭,馮箏在一旁看著,跟著流眼淚。

4.

相愛的人多數都是一悶一豪爽的組合,因為在兩個人的世界裡,不可能一個高冷一個壓抑,這樣話題會越來越少,生活也會越來越安靜。當然最好也不要兩個都是大嗓門,那樣的話萬一吵起來,都引經據典,針鋒相對,鍋碗瓢盆一起作祟的話,那麼,估計鄰居也是受不了的。

在一起最好的,是總要有一個追逐,有一個迎合,一個人在海邊肆無忌憚地笑,另一個人在身後陪著滿臉是幸福的沉默。

我覺得單濤和馮箏就是這樣的組合,典型的一冷一熱,一陰一陽,一執著於傳統一追求著時尚,單濤話比較少,為人做事比較被動,可恰恰馮箏不在乎,她不一樣,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

就比如她曾在我去北京前一晚給我打電話說:“我其實在認識單濤的那天,有男朋友,但認識了單濤以後就沒有了,單濤爸爸去世的時候,單濤一個人在醫院走廊裡哭,我就看著他,我看著他站在那裡肩膀顫抖,我那時候才發現,那是我22年來第一次失去語言能力,我什麼都幫不了也勸慰不了他,所以當時我就決定,我決定追逐。”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馮箏和之前不鹹不淡的男友分了手,學會了煮湯,做飯,學會了給老舊的屋子裡打掃,學會了使用煤氣罐生火,她整日厚著臉皮泡在單濤家,別人問她這樣追一個男生累嗎,她說:“不累,誰讓我這次命不好,隔的是層黑紗呢。”

5.

單濤和馮箏要結婚的一個月前,單濤被折磨得心力憔悴,我看出他想逃避,我質問他,我說:“那你連自己愛不愛馮箏你都他媽的不知道嗎?”

單濤說:“我愛她啊,其實我怎麼會不愛她呢,如果你是我,一個根本沒什麼文化的初中畢業工人,有一個家境好,長相好,性格好的女孩願意和你結婚,你會不愛她嗎,沒道理的吧,況且我們還經歷了那麼多。”

馮箏性格好嗎,我聽到這兒有點忍不住暗自咂舌,單濤爸爸去世後,朋友們陸續到他家裡安慰,一是看看他,再也是看看他媽媽,可是等朋友都拎大包小裹的東西來看望的時候,一個個的沒坐以後就都被馮箏的破嘴說得面紅耳赤地走了。

不過話說回來,之所以單濤和馮箏能在一起,也是確實是因為馮箏的性格好,她的溫柔是隻留給單濤一個人的。從元旦到春節,兩個多月的陪伴,當初馮箏嘴裡所謂那份“追逐”的執著,可不是信口胡謅的,嗯,除此之外唯一能受到愛屋及烏的可能也就是單濤的媽媽了,至於我們這些朋友肯定沒份兒。

單濤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馮箏是我該把握好的女孩嗎,我身邊的朋友除了你都討厭馮箏,你難道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嗎?說句不夠義氣的話吧,我就是把馮箏當作唯一,我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能受得了她胡鬧。但我就是不想傷害她,她和我在一起因為家庭條件的原因物質上她已經捨去了很多,所以,我再也不想讓她為我改變什麼了,喜歡胡鬧胡說,就讓她說吧,反正也是都沒惡意的。”

我聽完,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全聽馮箏的吧,什麼也別去在乎,她在你們的關係裡,從一開始就以為追逐,追逐你,主動提出陪伴,戀愛,甚至到今天談及的結婚,都是她主動提出,你所有都順從,依她,還不就是因為你喜歡她,愛她?那就愛到最後吧,把所有的事都聽她安排,別去計較世俗的那些。”

6.

2015年1月,我的發小單濤和女朋友馮箏開始做婚前準備。

2015年2月,我的發小單濤和女朋友馮箏分手。

2015年3月,我的發小單濤拋下所有人間蒸發。

五月的時候,我接到過馮箏的電話,是一個深夜,她哭得很兇很兇,沒等我開口她的語氣就幾乎是聲嘶力竭一樣,說:“你他媽快點告訴我,單濤這混蛋媽的去哪了。”

我攥著電話在耳邊,感受另一頭的撕心裂肺,沒說話,等她暗淡下來,她又說:“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告訴我,單濤到底去哪了。”

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說:“哦,謝謝。”

說完馮箏掛了我的電話,再也沒有給我打過。

我的耳邊想起曾經年初的時候,發小單濤對我說的一句話:“你以為我不知道馮箏是我該把握的好女孩嗎,我身邊的朋友除了你都討厭馮箏,你難道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嗎?說句不夠義氣的話吧,我就是把馮箏當作唯一,我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能受得了她胡鬧,但我就是不想傷害她。”

當他說完這句話,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得出,“不傷害她”就是他的底線,對於一個前兩年剛剛失去父親的人來說,所謂不傷害就是純粹的不傷害,優先級絕對的是從肉體再到精神,精神再到自己。

他能做到的最大保護,就是給她留條退路。

所以當我接到發小單濤的求助的時候,我無可奈何地只能說:“嗯,你好好的。”

7.

單濤的爸媽是一對深愛著的工人。

爸爸身體還行,心臟偶爾難過,媽媽經常生病,身體素質相對較弱。

初中那一年,單濤聽到爸媽談論到媽媽要提前病退,可是以後家裡的日子就比較難過了的事情,那天開始,單濤決定要去退學,到工廠裡接自己媽媽的班。後來,單濤如計劃的退了學,接了班,可爸媽卻不怎麼願意再理他,他沒辦法,不愛說話不知道怎麼詢問,就只能埋頭幹活,多賺點錢。

單濤22歲的那一年元旦,爸爸心臟病突發去世,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繼續騙自己說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時候,還好身邊多出了馮箏陪他,他逐漸發現,除了媽媽總是莫名其妙躲著自己以外,其他的日子,似乎開始變得有些好過。

不愛說話的單濤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批朋友,大家都更加不愛找他玩,可是他卻不再孤單。對,沒錯,因為他有了馮箏,他們一起躲在屋子裡看電影,吃薯片,在那張自己從小睡到大的床上接吻,他們一起做飯,然後再端到單濤的媽媽屋裡,日復一日,這樣的感覺,他們兩個人都還覺得很開心。

8

2015年1月1日,馮箏主動和單濤提出結婚,說所有的費用都她們家來出。

2015年1月16日,單濤決定不再糾結金錢,只一心一意地同意了和馮箏結婚。

2015年2月5日,單濤意外有次體檢的機會,因為無聊就去市醫院做了體檢。

2015年2月14日,馮箏被一個人丟棄在電影院門口,單濤向她提出了分手。

2015年3月2日還沒有出正月,年還未完,我火車上接到單濤的電話說:“羅迪,不要再找我了,告訴你,我被廠裡調去杭州了,帶我媽一起去的,我媽媽這麼多年足不出戶,原來是有乙肝,是我爸爸生前傳染的,所以一直身體不好,離不開人。我和馮箏分手前意外做了次體檢,所以……我不能和她結婚,因為我們兩個之間,就算再無關金錢,但不去傷害,是我唯一的底線。”

我說:“你…”

我話還沒有說完,單濤嘆了口氣說:“麻煩你,別勸我,也別把我的事告訴馮箏。”

我剛想說,我做不到,因為馮箏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那麼殘忍,可是轉念我忽然又想到了我幾年前去北京的前一晚,馮箏打給我的那一通電話,我說:“說句不該說的,你要是有一天追單濤追累了,怎麼辦。”

馮箏說:“我不會,除非有一天單濤累了,他如果有一天忽然真的離開我了,那我就再找他兩個月,兩個月後如果找不到,我就放棄,然後履行我對他的承諾,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好好生活。”

我說:“為什麼是兩個月啊。”

馮箏說:“因為我追他就也追了兩個月啊。”

我現在想想我當初給馮箏的回答,和後來我給單濤的回答是一樣的,面對執著的人,我只能無能為力地說:“嗯,你好好的。”

9.

我掛下了電話,再也沒有單濤和馮箏的任何消息。

其實,我之所以會給他們一樣的答案,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為了保護對方而放棄的自己,他們都是為了追逐而選擇了逃避,他們都是為了堅持而去對決世俗,他們甚至可以不用在乎金錢,因為早就把所有都給了對方,他們甚至可以不用在一起,因為他們都為彼此放棄了所有,放棄了朋友,放棄了習慣,放棄了自己曾經所安於現狀的環境。

單濤和馮箏,在這兩個人心裡,一定有我們不可觸及也永遠瞭解不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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