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個俠客,他仗劍走天涯,潑墨揮毫,何等恣意。
民間總有傳言,說李白不但是詩仙,更是唐朝一流的劍客。
對此,這位一向狂傲的大詩人連連擺手:“我真是第二,大唐第一劍客另有其人!”
李白如此盛讚的這位劍客,姓趙名蕤(ruí),是李白的老師。
01
唐朝時有句話,叫做“趙蕤術數,李白文章”,趙蕤尚且排在李白之前,這二人都來自蜀地,便並稱蜀中二傑。
趙蕤在當世如此有名,甚至穩穩地壓過了李白一個風頭。
但後世,卻沒多少人記得他了,反觀李白,一千多年過去,仍舊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顆星。
究其根源,除了李白太牛x之外,還因為趙蕤研究的東西實在太難以傳播了些。
李白是個詩人,寫的東西都是朗朗上口廣為傳誦的。
而趙蕤是個縱橫家,研究的是術數,深奧難懂不說,動不動還要被有關部門給封了。
趙蕤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寫了部《反經》,一聽這名字,就知道很不健康。
李白雖然是個寫詩的,但對術數卻頗有興趣,曾經跟著司馬承禎、胡紫陽等學習道家學術。
趙蕤主要研究的是縱橫術、帝王術,這玩意兒一聽就很有排面,比道家那些煉丹的強上不少。
李白作為一箇中二少年,當即就拜了趙蕤為師。
這一拜師可不得了,李白發現,趙蕤不光有學問,劍術也耍得溜,舞起來頗有仙風道骨。
李白跟著趙蕤,白天學《反經》,晚上練劍,文武雙修兩不誤。
李白天賦奇高,不管是術數還是劍術,都進步奇快,胸中頓時湧現出了要幹一番大事業的雄心壯志。
出師以後,李白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長安,進宮見了皇帝,讓貴妃捧墨、力士拖鞋,最後華麗麗地被“賜金放還”。
而那個時候,李白的忘年交老師傅趙蕤,已經溘然長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02
趙蕤出生於唐高宗顯慶年間(約公元659年),比李白大了整整四十歲。
李白剛剛踏入江湖的時候,趙蕤已經名震蜀中了,人稱“錦州第一隱士”。
真正的隱士是不會很有名氣。
有名的隱士,要麼是因為考不上科舉,只好給自己安一個“恬淡名利”的人設;
要麼是待價而沽,還沒遇到真正值得他出山的明君。
趙蕤屬於兩者都有。
一方面,趙蕤不是出身士族,科考幾次失敗後就覺得這條路走不通了;
另一方面,趙蕤自詡熟讀百家,對高宗年間的很多社會風氣看不慣,所以乾脆不出仕。
最關鍵的是,趙蕤屬於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家有嬌妻美滋滋,小娘子貌美如花,聰明善斷,她覺得以夫君的性格,出仕不會有好下場,不如在村裡喂喂雞。
小娘子還勸說趙蕤家人:“光宗耀祖,並非仕宦一途”,
不過,趙蕤雖然聽話不當官,卻有一顆當老師的心,他一心想教的,不是山溝溝裡那些讀不起書的窮孩子,而是高坐於廟堂之上指點江山的皇帝!
也不是沒有同情心,沒辦法,這是人家專業對口。
趙蕤是個研究帝王學和縱橫學的,史書裡說他“博學韜衿,長於經世”,並且“任俠有氣,善為縱橫學”。
當時,趙蕤有感於好友陳子昂的仕途不順,被權臣武三思迫害致死。
趙蕤深深感到社會黑暗,人心不古,決心寫出一本驚世駭俗的著作,來敲醒世人。
趙蕤還深諳上行則下效的道理。
所以,他認為光教化民眾是沒有用的,最要緊的是要教化皇帝!
教化皇帝?這是多狂的人才敢說出來的話!古往今來,哪個帝師敢說自己教化了皇帝。
可是趙蕤不但放了狠話,而且真去做了。
他和妻子找了個山洞隱居,一住就是四年,每天除了寫書還是寫書。
開元4年(公元716年),一部《反經》橫空出世。
03
《反經》亦稱《長短經》,集結了諸子百家學說,論證唐朝以前的歷史,內容雜糅了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軍事農業方方面面,觀點鮮明,自成一家,有小資治通鑑之稱,卻比資治通鑑早了很多年。
自古帝王之術,多以權謀治天下,趙蕤原本研究的也就是這個權謀,他打破了陰謀和陽謀的傳統定論,打破了成王敗寇的刻板印象,提出了“不以成敗論英雄”。
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無形者,物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自這本書出世以後,無數帝王將相都將它奉為圭臬,以之為治國良方。
但是,這本書在被皇帝們高高捧起的同時,也被禁止在民間傳播。
或許在皇帝眼中,書上所講的這些東西,太陰、太毒、太險惡,不宜推薦,不宜宣揚。
偉大領袖就曾說過,《資治通鑑》講權謀,是陽謀,《反經》講詭謀,是陰謀。
身為帝王,“術”是基本技能,但民眾卻不能知道“術”的存在,他們必須要相信,這個國家是依照“法”來運轉的,而非皇帝一人的“術”。
而《反經》戳穿了這一層窗戶紙,帝王怎能容它傳播!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反經》無論再怎麼受到讚賞,民眾也不得拜讀。
也許就是這樣,趙蕤,終究不被世人所記得了。
04
有一天,一個叫李白的熱血少年抱著寶劍登門拜山。
當時的李白聽說有個老兒劍術高超,是個有名的隱士,想挑戰一下。
一戰之後,李白慘敗。
不過李白一點也不沮喪,因為他收到了這卷《反經》。
李白自幼飽讀聖賢書,只因出身商賈之家,無緣科舉,一腔報國熱血無處發洩。
初讀《反經》,猶如醍醐灌頂,當場就拜了師。
趙蕤在世上虛活了八十多歲,早已見慣了人世百態,一切早已看淡。
可惜,他卻沒有教會李白淡然處之。
終李白一生,就沒有從自己狂放的浪漫主義之中走出來。
一會兒要“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會兒要“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最後鬧到了“人人皆欲殺”。
當初李白真要認真讀了這本書,結果也許就不會這麼悲了。
《反經》豈在教化皇帝“大旨在乎寧固根蒂,革易時弊,興亡治亂”,不知後世有幾個皇帝做到了?
05
放上《反經》的開頭序言:
匠成輿者,憂人不貴;作箭者,恐人不傷。彼豈有愛憎哉?實技業驅之然耳。是知當代之士、馳騖之曹,書讀縱橫,則思諸侯之變;藝長奇正,則念風塵之會。此亦向時之論,必然之理矣。故先師孔子深探其本、憂其末,遂作《春秋》,大乎工道;制《孝經》,美乎德行。防萌杜漸,預有所抑。斯聖人制作之本意也。然作法於理,其弊必亂。若至於亂,將焉救之?是以御世理人,罕聞沿襲。三代不同禮,五霸不同法。非其相反,蓋以救弊也。是故國容一致,而忠文之道必殊;聖哲同風,而皇王之名或異。豈非隨時投教沿乎此,因物成務牽乎彼?有興趣的同學可以留言翻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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