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節“寧家龍門”那些人和事(上)翟顯長

“龍門”(我們畢節人讀這個“門”字,不讀陽平讀陰平),在北方又叫“四合院”,是我國傳統的“院落天井式住宅”之一。在古代神話傳說中,鯉魚跳過“龍門”(位於黃河從壺口咆哮而下的晉陝大峽谷的最窄處,今稱“禹門口”),就會變化成龍。成語“魚躍龍門”比喻事業成功或地位高升。修建“龍門”住宅的,不是官宦人家和名門望族,就是商賈富豪和書香門第。“龍門”是家族聚居形態的典型代表,居住一個“龍門”的都是同族人,“龍門”幾乎就是一個家族的代號。通過該家族若干代人不斷擴建維修,“龍門”往往從一個初始幾人或十幾人的小家庭住所逐步發展成為擁有幾十人或上百人的大家庭聚居地,呈現出幾代同堂的興旺景象。

幾乎每一座“龍門”,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傳奇,自己的名人。在老畢節城“鎮南門”百花山路口,就曾有這樣一處“寧家龍門”。來畢節城的寧家先祖,是陝西鹽商寧載福。除“寧家龍門”外,老畢節城大橫街的“陝西會館”“陝西廟”等建築,都同陝西鹽商有這樣那樣的淵源——明清兩代,在畢節的陝西商人,從鹽業起步,發展到經營棉花、布匹、糧油、茶葉、藥材、皮毛、金融等各行各業,經濟實力頗為雄厚。經商致富後,載福公及其後人便在“鎮南門”百花山一帶買地置業,先後修建了三座“寧家龍門”。

1911年,從“寧家龍門”走出了寧士謙、寧建侯。1913年,周素園(原名周培藝)先生在北京任參議院秘書暨稽勳局調查員時,曾作《稽勳表冊底稿》,留下了這兩個籍貫為“貴州省畢節縣”的革命者的情況記載:

寧士謙,37歲。日本警察學校畢業生,同盟會會員。在東京,曾郵致《民報》多份回國,分贈知交,灌輸革命思想。又與書其友周培藝往復辯論,主張急進。歸國後充自治黨評論部幹事,於黨務奔走甚力。凡自治黨經營事業,士謙無不與聞。辛亥秋,川路風潮起,本部大計劃已定,公推士謙為上游特派員,前往大定(今大方縣)一帶,秘密運動,相機進行。抵畢節而武漢捷音至,士謙急偕周培藻(素園三哥)、羅廷璜等組織團體聯合會,薈萃邑中優秀人物,協謀倡義。又遣人說防軍及綠營,皆得同意。九月十四日(農曆),省城光復。十五日,畢節首先響應。時距省城百里內之清鎮、修文、龍里各縣,俱未得知民軍真相,遠者更相觀望。省城接畢節電,亟宣示。各屬始爭先反正,如恐不及矣。畢節居貴州北鄙,界連川滇,反正後謠諑繁興。士謙與周培藻等籌商,召募團練,保衛地方。反覆被推至省,請領槍械,軍政府留充模範監獄典獄官。在職三月,滇軍據黔,棄職還鄉里。

“未幾,武漢捷音至,寧士謙亦適自省城來,報告各方面進行情況。遂相與組織團體聯合會,號召同志,協謀起義……9月14日,省城光復。十五日,由自治公所召集全體人民,開特別大會。培藻與寧士謙相繼演說,眾歡呼共和萬歲。即日電告省城,首先響應”(《稽勳錄底冊》“周培藻”條);“辛亥秋,武漢光復電至,寧士謙亦適自省城來,主張運動各界,密謀倡義。遂相與組織一團體聯合會,而廷璜等數人為中堅”(“羅廷璜”條);“亮曾偕寧士謙、周培藻、羅廷璜等組織團體聯合會,為之中堅。光復事業即以該會為主力。”(“葛亮曾”條);“聞寧士謙、周培藻等演說光復要旨,即首先贊成,願奉約束,率部眾聽驅策”(“黃佔春”條)。

寧建侯,29歲。肄業貴州法政學堂,與張百麟同發起自治學社,艱難締造,凡黨中經營事業,建侯無不與聞。川路風潮起,本部大計劃已定,著手運動。兩湖捷音至,陸軍學校、新軍,皆與自治黨一致進行。機會瀕熟矣,獨子彈缺乏,不敢輕舉。張澤錦向已革哨官徐耀卿家密議購買,已有成說,而款無從出。建侯時任諮議局會計員,願力負責任,出所有存款,供給活動。議長譚西庚、副議長朱焯、議員楊應麟等,皆同心主持。子彈既得,利益復為我有。公同決議,新軍以九月十四日入城,光復大業,遂以告成。

另據貴州辛亥革命史料記載:“(10月)25日(公曆),張百麟派胡剛、張澤錦、寧建侯賄通大興寺彈藥庫守哨官徐耀卿、副哨魯達齋,取得步槍54支、子彈2萬餘發。”

寧士謙在畢節發表演說組建“團體聯合會”並招募團練保衛地方,寧建侯在貴陽拿出諮議局所有存款為新軍入城購買槍支彈藥,二人親密合作,為貴州辛亥革命“光復大業”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在《稽勳表冊底稿》中,周素園先生將寧士謙、寧建侯與自己同列“丁等”功勳。

位於百花山路口的“寧家龍門”,與位於古道路115號的“周家龍門”(真正的周素園故居,原三街民校校園旁邊)相距不到50米,寧家與周家堪稱世交。1906年春,寧士謙與好友、大屯彝族莊園主人餘達父一起赴日本留學,成為畢節歷史上最早的留學生之一。按餘達父“丁巳(1917年)新秋二日”在北京寓所所作《敘》記述,“丙午(1906年)春,餘之倭遊學,道經滬瀆,(得)友人寧居益之介與素園訂交”——在上海,經“友人寧居益”(“居益”應為寧士謙表字)介紹,餘達父始與周素園訂交,當時餘達父36歲,周素園27歲。聞名不如見面!這一次訂交,通過進一步交談了解,餘達父慧眼識才:“始悉平日所聞於里閭稱道素園之學術德業、風骨文章者,其知之固淺也”——畢節當地人盛讚周素園的“學術德業,風骨文章”,知之太淺;“學術德業,風骨文章”之外,還有另一個前途無量的周素園在。後來,餘達父和周素園親密交往,彼此信賴,成為鍾子期、俞伯牙那樣的知音知己(筆者曾發表長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餘達父和周素園》予以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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