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有人给我捐角膜,复明发现那人是我心上人,而她已去世3月

失明后有人给我捐角膜,复明发现那人是我心上人,而她已去世3月

1

丁伊凡沿着曲折的花砖路找到了那棵茂盛的梨树,树冠撑开如伞。正是梨花开的时节,洁白的花缀了满树,像一丛丛雪。

树下的长椅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少年,同丁伊凡差不多的年纪,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他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出少年人的清爽和阳光,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通透如玉。他就是许嘉泽。

丁伊凡走路极轻,但许嘉泽还是听见了响动。他侧转过头来问:“伊凡,是你吗?”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欣喜和一丝不确定,一双眼睛黑亮,却是空洞无神地盯着别处。

丁伊凡走上前,坐到许嘉泽旁边。“你的耳朵可真厉害呀。”

许嘉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失明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我也只能靠耳朵来辨认这个世界了。”

他说得轻松,丁伊凡听来却不免伤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幸好许嘉泽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问她:“你这两个月都没来这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朋友住院了,我得照顾她。”丁伊凡声音轻轻的,“没来得及告诉你,抱歉。”

许嘉泽轻轻地“啊”了一声,再次微微侧过头:“没关系,你这几天一定很辛苦。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

“真想去见见你的朋友啊。”许嘉泽说,“不过我这个样子,尚且自顾不暇,还是不去给你们添乱了吧。”

闻言,丁伊凡略感窘迫,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急急地安慰许嘉泽道:“会有人给你捐眼角膜的,相信我。”

听到女生的声音,许嘉泽被逗笑。他真想反问一句她怎么知道,但他好像能看到眼前女生坚定的眼神,便不想扫了她的兴,跟着点了点头。

2

许嘉泽并不是天生失明。一年多以前他出了点意外,伤到眼睛导致失明,书也没办法继续念了,便暂时办了休学。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等待着捐献者,等待着能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只不过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希望好像越来越渺茫。

好在许嘉泽生性乐观,并不气馁,也不心急。眼睛看不见他便把时间都用来听广播,学习盲文,天气好的时候就去那棵梨树下晒太阳。就像他自己说的,失明让他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他就是这样听见丁伊凡的哭泣声的。

那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微弱,但听得出来哭得很伤心。

许嘉泽循着声音慢慢摸索过去,在离丁伊凡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他犹豫起来,担心女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尴尬。就在此时,他听见女生气愤地抽打着冬青树丛,一边带着哭腔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她的声音非常动听,也非常特别,像一滴水落入海洋,但却充满着愤怒和不甘。

想了想,许嘉泽还是决定离开,不想撞破对方的心事伤了她的自尊。但他转身时太心急,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呼一声。

听见响动的丁伊凡立即停止哭泣,抹了一把眼泪。她警觉地瞪着许嘉泽的背影:“谁啊?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拳吗?”

许嘉泽重新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并未气恼:“我倒很想看你打拳,可惜我看不见。”

“什、什么意思,”丁伊凡微微皱眉,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是说你的眼睛……”

见许嘉泽仍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丁伊凡从冬青的空隙之间走了出来。她走到许嘉泽跟前,凑近了瞧他那双深黑的眼眸,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最后又退后几步,猛地扬起手要给他一巴掌。

就在丁伊凡纤白的手掌即将落在许嘉泽脸上时,她及时收了手,因为眼前这个人脸上仍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乎真的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最后,她顺势抬手揉了揉许嘉泽的头发,硬硬的有点扎手。

“你声音很好听,能给我唱支歌吗?”许嘉泽问。

他的本意是想转移丁伊凡的注意力,令她忘掉不开心的事。但这在丁伊凡看来无异于得寸进尺,况且她哪来的心情给一个陌生人唱歌,故没好气地一口回绝。她翻了翻白眼:“本姑娘心情差得很,没工夫哄你。走了,不见。”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许嘉泽说,“但越是这样越应该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要不然会憋坏的。你来这里不就是想发泄心里的情绪吗?反正我们互不相识,你可以把我当成树洞,我会保护好你的秘密。”

对一个强装坚强的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一下就打破了她的盔甲。许嘉泽温柔的声音,对丁伊凡来说如同融化薄冰的暖阳,直照进她心里。

“我……我最好的朋友生了病,可能再也治不好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遭受疾病痛苦,他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

那天后来的时间里,许嘉泽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丁伊凡纤瘦的后背,花了很久才把她哄好。他给她讲了很多笑话,还唱歌给她听。

听着他温暖的歌声,丁伊凡同他坦白自己是因为唱歌跑调才不唱的。

许嘉泽逗她:“真是可惜了你这么清亮干净的声音了。”

丁伊凡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前后摇晃着,扬言要杀了他。许嘉泽则作出一副窒息的样子配合她,于是两个人都笑起来。

在他们的背后,火烧云颜色正浓,绒绒的光落在丁伊凡的背上,突出的肩胛骨像是下一秒就要伸展成一双翅膀。

3

再次见面时,丁伊凡捧了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她说以后要为许嘉泽读诗。

“你眼睛看不见读不了书,那就让本姑娘来读书给你听好了,谁让本姑娘人美心善声音甜。”丁伊凡得意洋洋,粲然一笑。

许嘉泽被逗笑,有些期待地等着丁伊凡开口。丁伊凡在他身边坐下,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翻开诗集念起来:“纵然我与你天涯之隔,对我来说又有何妨?既然轻灵的思想可以越山渡洋,心中一念便可到达你所在的地方。可是,唉!……毕竟我不是思想,在你离去之后,我并不能飞跃崇山,跨越海洋;我只是泥和水和成的钝皮囊,徒劳地用悲泣叹息服侍时光……”

丁伊凡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翻,是这样一首沉重的诗,心中不免沮丧起来。她垂下眼角,悲伤地说:“可惜,我们终要为肉体之躯所累。”

许嘉泽听出她低落的情绪,轻轻地说:“不,我倒觉得这首诗是在说,没有任何障碍能阻挡两颗真心的结合。”

那双如同黑珍珠般的眼眸深得无边无际,丁伊凡盯着看了许久。

有风轻轻拂过,梨花簌簌飘落,洁白的花瓣落到了书页上。丁伊凡对许嘉泽表示认同,受到鼓舞的她重又笑起来,翻开新的一页继续念下去。

如此一来二去,丁伊凡和许嘉泽渐渐熟稔起来。他们每周有三四天的时间会在那棵梨树下见面,从春天的繁花似锦到夏天的绿树成荫,再从秋天的落叶纷纷到冬天的白雪皑皑,他们相互陪伴走过四季,成了彼此生命里重要的一员。

直到丁伊凡因朋友住院脱不开身。她来不及告知许嘉泽,许嘉泽却仍是天天守在树下。他守了两个月,终于再度把丁伊凡盼来了。

四月份的一天,许嘉泽邀请丁伊凡去他家给他过生日。丁伊凡支支吾吾,略显犹豫。许嘉泽察觉到她的为难,解释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了。我父母也都是很好说话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丁伊凡这才答应下来。

到了许嘉泽生日这天,丁伊凡提着一只樱桃蛋糕敲开了许家的门,那是许嘉泽最喜欢的口味。许嘉泽亲自来给她开了门,他穿了一件白色连帽衫,头发又剪短了一点,满面笑意,露出一颗小虎牙,整个人显得异常干净。

许妈妈从厨房探出身子,对丁伊凡说谢谢,“有你陪着嘉泽我们可放心了。”

丁伊凡脸上一片绯红,一派羞赧模样,她回说:“阿姨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谢谢嘉泽陪着我,让我能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饭后,丁伊凡注意到客厅的角落里放了一把吉他,她问许嘉泽:“你会弹吉他吗?”许嘉泽点点头,她一脸欣喜,主动提议要跟着许嘉泽学弹吉他。

“你……”

丁伊凡突然想到什么,慌忙道歉:“啊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眼睛……”

“这倒是不碍事的,看不见一样可以弹琴。”许嘉泽挑一挑眉毛,话锋一转,“不过,你确定你这个唱歌跑调的家伙能学好吗?”

丁伊凡有些羞恼,尽管他并不能看见,还是涨红着脸瞪他一眼:“小气鬼,不教算了。”

许嘉泽嘿嘿一笑,“没说不教啊,不过你先告诉我,刚才我许愿的时候你在旁边念念有词地嘟囔些什么呢?”

想了一想,丁伊凡还是说了实话:“我在替你许愿,希望你能快点等到捐献者。”

许嘉泽被她认真的口气打动,心里一阵暖流经过。

那天晚些时候,丁伊凡正因为练琴练得指尖生疼而嗷嗷大叫时,许妈妈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位自愿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已经办好手续做了登记。

听到这个消息,四个人都兴奋不已,丁伊凡更是激动地落了泪。许嘉泽伸出手去笨拙地摸索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他认认真真地对她说谢谢。

“伊凡,我终于,能看看你的样子了。”

4

四月底,梨花簌簌落去的时候,许嘉泽完成了手术。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许嘉泽恢复得也很好,很快就出了院。

许嘉泽手术期间,丁伊凡一直未在医院现身。许嘉泽说,尽管自己很幸运等到了角膜捐献者,可以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然而这也意味着另外一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甚至是失去了生命。

“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他一面,当面对他说谢谢。”许嘉泽说。

闻言,丁伊凡沉默几秒,主动提出:“我去替你完成这个心愿吧,我会替你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许嘉泽愣了一愣,旋即感激地一笑:“谢谢你,伊凡。”

所以丁伊凡在这段时间里去参加了捐献人的葬礼,亲口转达了许嘉泽的心意,对方的父母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出院以后第一件事,许嘉泽就去找了丁伊凡。他想让她带自己去那位捐献者的墓前拜祭,以表谢意。可丁伊凡拒绝了,理由是那会让她想起对方的父母在葬礼上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于心不忍。

许嘉泽想了想,似乎也能理解她的感受,便没有强迫。

他轻轻扳正丁伊凡的肩膀,令她的脸庞朝向自己,细细打量她的面容。

梨花已经落了,只剩下一片苍翠,巨大的树冠亭亭如盖,轻薄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睛亮如辰星。

这就是他朝朝暮暮相对却不得见的女孩,她如同一只花蕾,有蓬勃的生命力正待开放。

丁伊凡被他看得满脸绯红,羞得扭过头去。

手术后,许嘉泽休养了几个星期便重返校园,丁伊凡戏称他是自己的学弟,他也欣然接受。

没课的时候,“学弟”许嘉泽会约丁伊凡一起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画展、爬山、逛夜市,他们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所有有意思的地方。

夏天的夜里,白日里的暑气消退去一些,夜风习习,月色袭人。丁伊凡如约来到说好的地方,只见许嘉泽穿着轮滑鞋一路向她而来。他在她面前停住,献宝一般从背后拎出另一双轮滑鞋。

“来吧,让我们来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许嘉泽为丁伊凡穿好鞋,极有兴致的样子。

丁伊凡不太会滑,许嘉泽便牵住她的手,拉着她慢慢地穿过学校里那条长长的梧桐大道。她的轮滑鞋后面有一盏小小的感应灯,宝蓝色的光随着她滑动的步伐一亮一亮的,像极了在跳舞。

丁伊凡在许嘉泽温柔的保护下滑得越来越好,夜风穿过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很轻盈。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被呵护,被爱着。

她扭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他正笑着夸赞自己的进步。

可是,丁伊凡心底却生出一股又一股的不安。

5

七夕那天,许嘉泽带丁伊凡去吃饭。酒足饭饱后,许嘉泽双臂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他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丁伊凡,压低声音说道:“伊凡,想不想体验一次吃霸王餐的感觉?”说完还冲她挑了挑眉毛。

丁伊凡被问懵了:“啊?”

许嘉泽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待会儿拿好东西,我说走的时候咱们就走,记住,一定要淡定不要慌,不要往四周看,特别是不要去看那些服务员。”他一边说着一边替丁伊凡拿起背包和手机,又看了一眼邻桌的顾客和在附近走动的服务员,随后便下达了“走走走”的指令。

丁伊凡仍处在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状态里,被许嘉泽推着出了店门。她心跳如雷,一路上都微微低下头,不敢朝四周看一眼。

一走出来,许嘉泽就拉着她飞快逃离了“犯罪现场”。才跑了几十米,丁伊凡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一下等一下!”她急急地喊。

“怎么了?”许嘉泽停下来。

丁伊凡苦着一张脸,“我的帽子落在店里了。”

许嘉泽被逗笑,他调侃她道:“用一顶帽子换一顿饭,值了。”

丁伊凡哭丧着脸,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去把帽子找回来。许嘉泽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拉着她往回走。丁伊凡不解:“去哪啊?”

“给你把帽子找回来啊。”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吃霸王餐不就惨了……”

这一下,许嘉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他用食指刮一下丁伊凡的鼻子:“笨蛋,你觉得如果真是霸王餐我们现在还会好好地站在这吗?”

“……”

许嘉泽恢复了认真的样子,说:“你以前说过,你觉得《将爱情进行到底》里面李亚鹏带徐静蕾吃霸王餐的桥段很浪漫,所以我才想到这招的。”

丁伊凡愣了一下。她看向远处,天气出奇的好,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天蓝得像能滴下水来。眼前的景色温柔得令人忍不住陷进去,就像眼前的人一样。

可是这样的温柔真的属于自己吗?

这段日子以来,有许嘉泽的陪伴的确非常开心。可与此同时,她也越来越觉得她像个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生活。

属于她的生活是孤独的,冷清的,被排斥的。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声音冷淡下去:“许嘉泽,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次,轮到许嘉泽愣住了。

“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丁伊凡别开眼睛不去看对面的男生,“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丁伊凡的阴影里。”

6

丁伊凡其实不叫丁伊凡,叫宋三月。

真正的丁伊凡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没错,她就是捐献角膜给许嘉泽的人。

丁伊凡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活不过20岁。小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身体比别的小朋友虚弱,无法剧烈运动,还常常吃药、去医院。但她有很多娃娃,很多漂亮衣服,还有很多吃不完的零食,她感觉很快乐。

等她大一点,渐渐了解了自己的病情和死亡的含义,她变得孤僻许多,性情古怪,不愿与人多交流。特别是随着年龄越来越接近20岁这个时限,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蛮不讲理。

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有比别的孩子更多的玩具和新衣服,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而大家对她的嘘寒问暖,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在施舍怜悯,并非真正的关心。

“我只是泥和水和成的钝皮囊,徒劳地悲泣叹息服侍时光;这重浊之物毫无所赐,只剩眼泪,都是悲伤苦恼的标志。”

她为这副身体所累,有时候甚至干脆地想,让20岁快点到来吧。她受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生命里忽然照进了一道光。它就是许嘉泽。

从一开始,丁伊凡就撒了谎。因为她不想被许嘉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可怜自己,所以故意说成是自己的朋友重病,直到后来的接触才让她彻底放下了防备。丁伊凡也说不上来许嘉泽到底哪里不一样,也许是他明明看不见却始终面带微笑的乐观,也许是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真正的关心,也许只是她遇见他的时候阳光分外好。总之,他给她暗无天日的生活带来了光明。

她不再那么张牙舞爪,渐渐学会了一些温柔,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按时吃药定期检查。只不过这一切还是来得太晚了,她明白医生是对的,她可能……等不到20岁了。

对不起啊许嘉泽,我没法继续陪在你身边了。可我还想随你多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这浮生的星辰大海。漆黑的夜里,丁伊凡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人沐浴在如水的月色里,暗暗地这样想着。

找到宋三月也是一个偶然。

丁伊凡曾听许嘉泽提起过,有一天在医院里听见了她的声音,他大声喊她的名字却无人回应,他才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

许嘉泽曾形容丁伊凡的声音像一滴水落入海洋,很清亮,很特别。对于没有看见过自己的长相的许嘉泽而言,能够欺骗他的也只有声音了。

宋三月低头绞着手指,不安地问:“可是,我们两个终归是不一样的,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被欺骗。”

“没关系,到那时候他已经不用再直面我的死亡了。”丁伊凡望着灰霾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要下雪了。

这是丁伊凡的选择,她想用这样的方式陪伴许嘉泽度过一生。说不上是不是自私,她只是不愿让他难过,不愿失去他。

宋三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隔着长久的沉默,等待着许嘉泽的反应。

许嘉泽不作声,他搭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攥紧。他有些哽咽,不停地咽下涌上来的酸意。他等了许久,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期盼中的那个人。而丁伊凡,原来她所承受的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他却从未察觉。

7

宋三月带许嘉泽去了丁伊凡的墓前,石碑上刻着他念了许多遍的名字,和一张小小的肖像照,消瘦的女孩笑得明媚。

她留他单独在那待了一会儿。她想,悔恨也好,痛苦也罢,都不关她的事了。

许嘉泽在那块小小的墓前沉默着站了许久,眉头紧锁,喉咙干涩。他紧盯着墓碑上小小的照片,喃喃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私啊,总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丁伊凡,你这个胆小鬼。”

少年微微垂下头,咬紧牙齿挤出几个字。没有人看见他低垂的眼眸里渐渐蓄起的泪水,也没有人看见他攥得发白的手指关节。

良久,他缓缓转身,向墓园出口走去,宋三月正低垂着头等在那里。

“走吧。”许嘉泽轻轻地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宋三月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墓园。没走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相片拿给许嘉泽,上面是他和坐着轮椅的丁伊凡,背后是那棵梨树,梨花已快落光。

许嘉泽微微皱眉,接过相片端详着。

宋三月问他:“你还记得你手术前那个星期,在公园里碰到过一个听莎士比亚的女孩子吗?她就是丁伊凡,她故意把嗓子弄坏,就是想再去见你一面。”

许嘉泽记得,那天她一直反复听录制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就是她第一次给他念的那一首。他没忍住便开口同她交谈了几句,彼时,是宋三月躲在一旁将他们交谈的画面拍了下来,定格成永远。

“伊凡只让我洗一张,是我偷偷多洗了一张。”宋三月垂下头,像认错一般,“我想等到你发现的那天,也许你会想要看一看真正的丁伊凡。”

许嘉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由眯起眼:“那你现在为什么主动坦白了?”

宋三月蓦地抬头,有些惊讶于他的这个问题。她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她要帮着丁伊凡隐瞒他之类的问题。

“我是想永远瞒着你的,可是你实在……”宋三月咬了咬下嘴唇,定了定决心继续说下去,“你实在太好了,你每次对我那么好好像都在提醒我,本应该拥有这一切的是丁伊凡,不是我。你不属于我。”

“所以我纠结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真相。”

然后,离开你。

许嘉泽听完这番解释,点了点头,没做过多的回应。

宋三月泪湿了眼眶。她想许嘉泽如此冷淡,一定是讨厌她了。对,他不会埋怨丁伊凡,因为丁伊凡帮了他,因为丁伊凡是不想他伤心难过。因为他喜欢丁伊凡。

而她却是那个作恶的人,隐瞒了一切,还妄图将他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宋三月急于逃离,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否则就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许嘉泽还来不及反应时匆匆离去。

8

墓园一别之后,宋三月切断了同许嘉泽的所有联系,避而不见。她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同他见面,她也怕自己一见到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一次见到许嘉泽,是毕业那天。

他还是留着干净的短发,穿一条短裤,露出结实的小腿。宋三月感到一丝不知所措,下意识想逃。许嘉泽却开口叫住了她。

他走到她跟前,说:“宋三月,你性子冷淡,说话小心翼翼,丝毫没有丁伊凡的开朗。伊凡她从来没把我看不见的事放在心上,更不会总为自己的疏忽道歉。最重要的是,伊凡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学弹吉他,因为她坚信自己没有音乐细胞,不愿露怯。”

“我早应该发现的。”

宋三月只觉得窘迫,她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怕见到你会忍不住想起她。”半晌,许嘉泽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说再见。

在九月的天高云淡、澄净阳光里,宋三月愣在那里。她在那一刻莫名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许嘉泽的时候。

那是五年前,他们读高一的时候。她因为性子淡,不喜交际,被人当成是傲慢无礼。一群调皮捣蛋的男生女生趁她不备,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宋三月惊呼一声,隔着四级台阶迈了下来,毫无疑问地扭伤了脚。

她跌坐在地上,右脚的脚踝登时肿得老高,而周围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来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只有那几个肇事者得意地嬉笑着远离的声音。

她艰难地一个人去了医务室,先做了简单处理,医生建议她去外面的大医院好好做个检查。宋三月疼得紧抿着嘴唇,啜泣着点了点头,硬撑着想要站起身却疼得龇牙咧嘴。

医生看她疼得厉害,制止她,对来医务室拿药的许嘉泽说:“哎同学,麻烦你把这位同学送回家吧,她脚受伤了。”

许嘉泽背着她往她家的方向走,见她哭得伤心,温柔地说:“乖,别哭了,马上就到家了。”

那是她偷偷喜欢了很久的男孩儿,他可真温柔啊。

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作品名:《浮生若辰星》,作者:云宽 。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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