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北大荒庙会祭奠过江神娘娘,赛的是打羊草、放天灯、喝大酒

故事:北大荒庙会祭奠过江神娘娘,赛的是打羊草、放天灯、喝大酒

故事:北大荒庙会祭奠过江神娘娘,赛的是打羊草、放天灯、喝大酒

 漂姐送酒来了。

一大早,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到船上,漂姐挺直脊梁双手一摆船桨,船头冲向江岸,发出嚓嚓的响声,搁浅在岸上。她一面从船舱跳出来,一面亮开嗓门:

“哎━━酒鬼们,酒来喽!”

“好家伙,两大桶!”狗剩子应声跑出去,跳下水欢呼。

可不是,两个大汽油桶放在船中间,尽管漂姐人高马大,我也想不出来她一个人怎样才能把桶运上船来。我也跟着跳上小船,问:“要这么多酒,喝得了吗?”。

“后天就是庙会了,怕还不够呢。”漂姐说,“倒开桶,我还得运一次。”

“那就是说,榆树崴子的人都要来?”

“不光榆树崴子,这一带大草甸子上的打草人,全来做客。”

“好玩么?”

“热闹极了。”

我弯下身子准备和狗剩子一起抬桶,他却把我撵开:

“上去上去。”

“你搬得动么?”

“小母鸡下鹅蛋,显啥大屁眼止(子),去去!”

我跳下船,两手搁在背后,双腿叉开看热闹,心想你逞哪门子能耐,这么大的汽油桶,再有你一个狗剩子也搬不动。他和漂姐相视一笑,两人踩住小船的一侧船舷压下去,船身一歪大桶跟着歪倒进水里。漂姐嘻嘻哈哈跳下水,两人联手将铁桶滚上岸来,怨不得他们不用我帮忙!等我把小船拖上岸坡拴好,他们已经肩并着肩,叽里咕噜将大铁桶推进院子。

我们又投入打草绳的紧张工作,狗剩子为漂姐去起鱼亮子,遛鱼须笼,起拦江钩。人手少,漂姐帮我们一起打草绳,我趁机请漂姐捎副扑克,她答应庙会那天给我带来。

“你也来参加庙会?”

“我不来谁给大家做饭呀,”漂姐眨着笑眼,“光靠老病一个人忙活,不把他累死!”

“其实呀,漂姐不光帮我做饭,”病叔说,“还得唱主角呢,她有个保留节目,一到喝酒的时候,大家就请她唱渔歌助兴!”

人人都等待着庙会到来,有如小孩子盼过大年,好能把鞭炮放个够。我怎么也寻思不出庙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和电影上蒙古族人举行的那达慕那么热闹,有摔跤、赛马等比赛吧?漂姐告诉我,江神庙的庙会上有比赛,但赛的是用大钐刀打羊草、放天灯、喝大酒。我见过老绝户磨钐刀,这种大钐刀就是放大的镰刀,月牙形的刀头一尺半长,一巴掌宽,长长的刀把三米左右,连磨起刀刃都非常费劲。刀把长,人没法儿连把带刀一起磨,老绝户只能卸下刀头,双手握住两头拉开弓步,放在一块大磨刀石上,像战士磨大砍刀,嚓━━嚓,嚓━━嚓,一下又一下来回磨砺。老绝户这样硬实的老头,磨上一阵子也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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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见过打羊草,见过农民割麦子,秋高气爽的日子,麦浪滚滚,一片金黄,一直延伸到我望不见的远方。农民们拿着镰刀,弯下腰身,一只手捋起一把麦秸,另一只手抡起镰刀对准麦根用力一拉齐根割断,身后留下一大片躺倒的麦子和白花花的麦秸茬。不过他们有一个条件,必须用手拽住一把麦秸,否则使不上力气割不下麦子。我怀疑大人们无论多么有力气,仅凭一只手也抡不动这么长一把大钐刀的,即使他一只手抡得动钐刀,另一只手怎么够得着羊草,够不着草,使不上力气,照样割不断草根。可是榆树崴子的人却靠打草活了下来,他们到底怎样使大钐刀的呢?我也和大人们一样,盼望着庙会快快到来。

狗剩子起回来不少鱼,其中两条大鲶鱼差不多五六斤重,有了鱼,漂姐连午饭都顾不得吃,急着回去好赶晚市。狗剩子拿起一只狼腿要她捎回去,给家里的瘫痪丈夫尝尝,他好些天都没有这样说话了。我见漂姐冲他浅浅一笑,那感激的眼神要说什么,有我在身旁只好咽了回去。想必她这样做不被人注意,我注意到了,甚至产生一种嫉妒的感觉,要是我将狼腿送给漂姐,她也会对我浅浅一笑,我也会狗剩子那样心情好,一天到晚都心平气和。

可惜我是个孩子,没有资格和权利拿大家的东西送礼!

病叔异常忙碌起来,独自在家里准备庙会晚宴上吃的东西,好像他的身体变得健壮起来,事事都要亲自办理,不疏忽最微末的细节。我和老绝户、狗剩子划起小船,来到江汊子对面拉了一天草绳栅栏,把江桥方向的草地全包围起来。我注意到,在我们附近,凡目光所及的地方都陆陆续续扎起草绳栅栏,远远望去,东一片西一片,犹如有人在大草甸子上画出一块块方格棋盘。暮色苍茫的时候,大伙收工回到岸这边,我跳下浅水俯身拴船,忽听对岸有人喊叫:

“哎━━弟,接我过去!”

我抬起头,江汊子对岸站着妮儿,正朝我们挥手呼叫。我不管老绝户和狗剩子怎么想,毫不迟疑地解开缆绳挥动船桨划过去接她,小船翘着头,掠过急流,立即驶向对岸。

“妮姐,这么快就回来啦,脚好了吧?”我惊喜地没头没脑问。

妮儿跳上船,哭过的眼睛望着远方,神情郁郁,显然,她有什么心事不肯告诉我。小船划回来,老绝户同样觉得奇怪:

“妮儿,有事么?”

妮儿摇摇头。

“怎么回来了?”

她把两手插进口袋里,紧闭着嘴唇。

“你绝奶的天灯做好了么?”

妮儿点点头。

“那咋没送来?”老绝户愈发疑惑地问。

他把烟袋锅塞进小口袋里,装满捏碎的烟叶,就这样停在那里,等待妮儿回答。

“我……跑回来的。”妮儿低下头望着脚尖,双手绞在一起,仿佛该说的话在脑子里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她眼圈一红,一大滴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停留在腮上,闪闪发亮。

“绝爷,我不想再回去了。”

“你绝奶知道?”

“不。”

“安排得好好的,不是你也同意了,为啥还偷着跑回来?”

狗剩子今天心情好,没说什么,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妮儿哇地哭起来,像憋了满腹的委屈和不安,我们都被她哭“毛”了,一直到家也没再问什么。妮儿一进门就帮病叔做起晚饭,蹲在外屋拉风匣,我插不上手,坐在炕桌旁猜测妮儿发生什么事情。狗剩子摆弄着猎枪,擦拭子弹,他和老绝户商量着明天不干活儿了,一大早去江边打野禽,准备庙会宴席上的荤菜。大伙儿不再打听妮儿的事情,都心里有数,不管榆树崴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喝起酒来就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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