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東北:女人與“貂兒”

「雜文」東北:女人與“貂兒”

東北:女人與“貂兒”

陳少波/文


東北人給貂皮服裝取了個俗稱:“貂兒”。

老陳聽說,在東北,只有兩種女人:有“貂兒”的和沒“貂兒”的。

這話真不是誇張,東北女人的衣櫃裡,永遠缺一件“貂兒”。在寒冷的東北,“貂兒”是時尚女人的標配,是所有女人的夢想,是永不過氣的時尚。

在南方,老爺們兒要向女人表達愛意,最好的禮物是買“包”,什麼“Hermès”“LV”“ Gucci”“ PRADA ”等等,奢侈的背後不僅僅是時尚和身價,更是被男人寵愛的標誌。可在東北,光買“包”肯定不行,你還得買“貂兒”。

東北女人對於“貂兒”的鐘愛,老陳思來想去大概是這幾個原因:

一是價錢貴:唐代大詩人李白曾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的名句,就連清代女傑秋瑾也曾有“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的壯舉,咱姑且不論李太白的豪爽和秋瑾女俠的氣概,單從字面看就知道“貂兒”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是價格不菲的貴重物品。當今的東北,儘管裘皮產業無比發達,各色皮草商店滿街都是,但這“貂兒”的價格依然昂貴,少則上萬,多則幾萬幾十萬。價錢的昂貴彰顯了身份的尊貴,似乎穿了這“貂兒”走在街上,一下子就進了“上流社會”。

二是保暖:“貂兒”這小動物,是在寒冷裡生養的,這身獸皮的禦寒功能據說超乎尋常,在零下30幾度的東北,有了這一件貂皮傍身,能感到從心往外的溫暖和滿足。

三則是因“貴”和“暖”衍生出的特殊意義:買了“貂兒”說明你經濟條件不錯,不然你買不起;有人給你買“貂兒”說明你被人寵愛,特別是被男人寵愛,穿了“貂”便足以證明:你不僅尊貴,而且正在或曾經被傻老爺們兒寵著慣著。

東北人愛吃燒烤,習慣把吃燒烤叫“擼串兒”。早幾年東北有個段子很有畫面感,大致是說:每一個“尿性”(東北方言:意為厲害、有身份、有本事)的東北大哥在擼串兒的時候,身邊必須坐著一個穿白貂兒的扒蒜老妹兒,大哥一邊灌著大綠棒子啤酒,一邊昏天黑地地吹著牛ㄨ,一副管天管地管空氣的霸氣,而穿白貂兒的老妹一邊殷勤地給大哥扒蒜,一邊滿臉欣賞地附和著大哥。這樣的場景看似開玩笑的段子,實際上你若在東北夜晚的燒烤店裡擼過幾回串子,一定見過類似的場景。這個段子的點睛之筆不在那個大哥有多“尿性”,在於旁邊的妹子穿著“白貂兒”。你再想像一下:穿白貂兒的妹子傍著“尿性”的東北大哥,金錢、實力、霸氣、尊貴、美豔都齊了,真是東北江湖上的絕配!

有了這個段子,身邊的男女同事、朋友,有了開涮的典故。沒事逗個悶子,給女的發個微信:“今晚哥想請你擼個串兒,別忘了把你那白貂兒穿上”。女的也不甘示弱:“姐蒜扒地老好了!就是沒有白貂兒。”

老陳一次外出採風住在農家,夜裡無意聽見隔壁房東老兩口正在鬧口角。男的挺橫,罵了女的幾句難聽的,女的開始大哭,邊哭邊嘮叨:“我這輩子跟了你算倒了血黴了!當牛做馬,沒享過一天福,土埋半截子了,連個貂兒都沒穿過,這輩子女人算白做了,嗚嗚嗚~”男的態度軟了起來,一邊檢討一邊承諾:“媳婦媳婦,都是我錯了,跟我受苦了,老公明天就去給你買貂兒!咱買長款滴,買一萬以上滴~”。過了一會兒,吵鬧聲就沒了。

老陳不知道房東第二天是不是真的去給老婆買了“貂兒”,反正老陳知道:在東北,要討好女人,買“貂兒”絕對是一劑百試不爽的良藥。

在東北各個大小城市,有大大小小賣“貂兒”的皮草城,一年四季都生意興隆。老陳一位做生意的發小,有次跟老陳講自己給老婆買“貂兒”的秘訣,說“你要買,就三伏天去買。為啥呢?那時候是淡季呀!打折打得狠,萬元以上的,幾千就能買到”。老陳打趣說:“哥們兒,你這三伏天買來,還不把你老婆折磨死?天天看著摸著穿不上,不急壞了才怪!你老婆得天天盼著:這冬天咋還不來呢?這天咋還不冷呢?這貂兒啥時候才能穿出去呢?”老陳的發小聽完哈哈大笑,說:“你太神了!像看到了一樣!”

時尚這東西,像捉摸不定的風向,總是變化無常。可“貂兒”之於東北女人,成了不變的時尚。在東北女人看來,“貂兒”這東西,你可以不穿,但不能沒有。有了這“貂兒”,就像家裡存了黃金一樣,“時興兒”的時候穿出來金光閃閃,不太“時興兒”的時候壓著箱子底兒,是個“硬通貨”,反正咱有“貂兒”,穿啥都有底氣。

這幾年老陳發現,寒冬裡在城市繁華熱鬧的街上,穿“貂兒”的人明顯少了;而到鄉鎮以下,穿“貂兒”的多了起來。你若某天發現有個大姐穿著“貂兒”蹲在市場賣菜,千萬別感到奇怪。人們生活越來越好了,“貂兒”早就成了尋常百姓也消費得起的裝備。以前你若穿個“貂兒”,連擠公共汽車都會被指指點點的,說你坐不上轎車還穿個“貂兒”裝富。如今那個時代,早就過去了。

“貂兒”作為服裝,和所有衣服一樣,實在不是穿在什麼人身上都美。同樣的款式、顏色,有的人穿上顯得高貴典雅,或顯得狂野性感;若穿在不適合的人身上,則顯得俗不可耐,土得掉渣兒,甚至,像某種動物。所以東北老爺們兒經常背地裡嘲笑那些不適合穿“貂兒”的娘們兒。“千萬告訴她別到林子裡去哦,小心獵人的槍口哦,別拿你當動物打了哦!”

老陳不喜歡“貂兒”,是因為某次偶然聽一個朋友說:一件貂皮大衣,如果衣長是80cm的話,大慨需要10張貂皮左右。而這貂皮,是要在水貂的肛門處電擊,擊暈後活生生地從水貂身上把皮毛剝下,那場景實在殘忍恐怖。到網上一查,還真有殘忍帶血的活剝貂皮的圖片和視頻,老陳看的心驚膽戰,從此每當看見女子身上的“貂兒”,那血腥恐怖的畫面便在腦海裡閃現,似乎那每一件裹著女人身體的高貴奢侈品,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道。

老陳不是一個高尚的環保主義者,而且從網上查到這用來做皮草的水貂,都是人工養殖的,專門用來殺生取毛皮的,像人工養殖的肉雞、家畜家禽之類,專供人類食用的一樣。人類這種處在生物鏈頂端的智慧動物,是生物鏈中最高等級也最殘忍的消費者,食肉、寢皮不僅面向所有低端生物,甚至連同類有時也不放過。

儘管如此,內心仍感到無比彆扭。現在有句時髦話叫“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老陳經常捫心自責:一邊吃著肉,一邊指責著屠夫的殘忍,這種不要臉的偽善,真TM是人類本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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