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臉美麗右臉善良(現代故事)

1。兩個讓人難堪的男人

程靜從美術學院畢業後,到市裡一所中學當了美術教師。當教師兩年,她除了給學生上課就是獨自作畫,幾乎沒與外界交往過。她的生活,閉塞而孤獨。

市裡要辦美術節,學校讓程靜交一幅畫到美術節上去參展,週末的時候,程靜就一個人揹著畫夾去了城郊的西子河。西子河風景秀麗,是寫生作畫的好去處。她一個人去了一個僻靜處,架起畫架,畫著畫著,畫面上就出現了對對依偎的情侶身影,這是她不自覺畫上的,等她驚覺時,一下子就呆住了。她沒有勇氣再畫下去,扔了畫筆,一個人坐在河邊,望著河水,傷心落淚。

她正當妙齡,正是戀愛的好季節,但不會有男孩子追求她,因為,她的右臉被毀容了。

那是程靜讀大三的時候。一個週末,她去公園寫生,無意中碰到了大學裡的一位教師,兩個人站在一起才聊了幾句話,一個婦女舉著一個揭開了蓋的瓶子衝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將瓶中的液體潑到了她的臉上。那是硫酸。那個教師有了外遇,妒火如焚的妻子一路跟蹤著他,將程靜誤當第三者了。雖然後來真相大白,那個教師的妻子被判了刑,但程靜的右臉無可挽回地被毀了。

程靜對著河水傷心落淚的模樣吸引了一個小夥子的注意,小夥子慢慢走了過來,站在她的畫架旁邊,先是看她的畫,接著就是看她的人,情不自禁地就說了一句話:“真美!”程靜這才驚覺身邊有人,抬頭看一眼小夥子,就將頭深深地埋下了,瀑布般的頭髮懸掛下來,擋住了她右半邊臉。

小夥子不知底細,還站在旁邊不走,結結巴巴地說:“能不能,將這幅畫,送給我。我,太喜歡了。”

程靜猶豫了一下,還是動手將畫從畫架上取了下來,但小夥子並不伸手來接畫,而是雙眼直盯著程靜,得寸進尺道:“您能不能,留個電話號碼?”

程靜明白過來,自己遇到了一個喜歡向女孩子套瓷的主,人家誤將自己當成漂亮女孩了。她當即什麼話也沒說,收拾畫架就要離開。小夥子卻伸手攔住了她,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真的想跟你交個朋友。我,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聽了這話,程靜仍禁不住心中一顫。多少年來,沒有哪個男孩子向她說過這樣的話。她畢竟正處青春妙齡,哪個女孩子不希望得到男孩子的關愛?她偷偷瞄了對方一眼,小夥子是如此帥氣,嚇得她趕緊往下拂自己的頭髮,好將右半邊臉遮嚴。

小夥子繼續央求著:“您就留個電話號碼吧,我真的希望能跟您交個朋友。”程靜脫不了身,又怕時間久了讓人看見自己的右臉,就無奈提起畫筆,在那幅畫的反面胡亂地寫上了一串手機號碼,交給了小夥子。

這完全是她胡亂編出來的一組號碼,她只想交了這個差趕緊離開。

小夥子捧著寫有手機號的畫,喜形於色,興奮地叫起來:“太好了,程靜,我會打電話給你的。記住了,我叫王解。”程靜夾著畫架,落荒而逃。

從西子河回來,程靜只得重畫了一張畫去參加美術節的作品展。美術節的第三天,程靜正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突然有人敲門,進來一個男子,大約四十來歲。這人徑直走到程靜面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程靜看,還自言自語地說:“不錯,確實很美。”程靜是不習慣別人看她的,就問他:“你找誰?”那男子一臉笑容,忙說:“我就找你,你是程靜老師吧。”說著遞上來一張名片,名片上印著:中華影視文化公司業務員,崔志浩。

程靜問:“崔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崔志浩也不作答,目不轉睛,只顧上上下下地打量程靜,像在鑑賞藝術品似的。程靜頓時侷促不安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抬起手來往下拂自己的頭髮。她右半邊臉早就被頭髮覆蓋了,她還是不放心。

她這一拂頭髮,崔志浩就搖起了頭,連聲說:“別,別這樣。你應該撩起頭髮,露出整張臉,這樣會更美。”說著話,他還走上前來,用手比劃著。程靜一下子就變了臉,這人是幹啥的?來羞辱自己的嗎?崔志浩這才連忙擺手,道:“別誤會,我是影視文化公司的業務員,簡單地說,就是星探。程老師美麗非凡,氣質高雅,我想介紹你去當演員,你一定會紅起來,成為玉女明星的。”

這不是作踐人嗎?程靜氣得臉色通紅,怒道:“你以為取笑別人是很好玩的事嗎?”崔志浩一怔,尷尬地說:“程老師別誤會,我不是取笑你,你真的很美,是當明星的料。我就是看到人家這樣不斷地稱讚你,才來找你的。”

“誰?誰稱讚我?”程靜料定是有人在搞惡作劇與自己過不去,更氣了。

崔志浩慌忙掏出手機,翻出一條短信,舉到程靜面前,說:“你看,人家以為這是你的手機號,天天往我這裡發短信呢。”程靜一看,只見短信寫著:“程靜,你深深地打動了我。在西子河壩上看到你作畫的那一刻,我就深深被你吸引,愛上你了。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一見鍾情吧。”

看著這短信,程靜的心一動,她知道發這短信的人是誰了。就是那個王解。她胡亂地編了個號碼給他,哪知道他真照這個號碼發起了短信,更奇巧的是,收到短信的人居然找自己來了。

崔志浩見她看完了這條短信,立即翻出下一條,再下一條。他的手機裡,竟然有十多條這樣的短信,都是同一個手機號發過來的。每一條短信,都讓程靜看得耳熱心跳。

崔志浩解釋說:“是一個叫王解的年輕人,往我手機上打電話找你,我說他打錯了,但這傢伙一根筋,硬說這號碼是你給他的,不會錯。弄得我沒辦法,不理他,他再打電話來我就不接聽,他就天天往我手機上發短信。我不是幹星探工作的嗎,一想,一個讓一個小夥子看一眼就愛上了的女孩子定然美麗非凡,我何不來看看你是否有星相呢?王解的短信上說你是畫畫的,剛好市裡辦美展,我就去看了,看到了你的畫就打聽到你的工作單位,找你來了。”

程靜這才知道自己錯怪崔志浩了,便好言好語地打發崔志浩走。走到門口,崔志浩還不死心,回頭說:“程老師,當演員的事你慎重考慮一下,你要是當演員,準能火的。”

左臉美麗右臉善良(現代故事)

2。一份使人心動的愛情

打發走崔志浩,整個下午,程靜都心神不寧。她的腦子裡,全是王解那帥氣的模樣。她沒料到王解會這麼執著。她知道,王解是錯將她當成漂亮女孩了。

到傍晚的時候,崔志浩又打電話來了,崔志浩真是神通廣大啊,不知怎麼就知道了程靜的手機號碼,他開口就說:“剛剛王解又發短信過來了。看到他的短信,我才想起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程老師,當演員比當老師不知強多少倍啊,這麼好的機會你可別錯過了。”

崔志浩在電話裡一個勁地勸程靜去當演員,勸得程靜心裡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這是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呢。看來,只有將自己破了相的事實告訴他,才可以避開對方的騷擾了。她吞吞吐吐地說:“我,我臉上,有點問題,不適合當演員,你就別費心了。”哪知道崔志浩一聽竟笑起來:“你這麼漂亮還有問題?那中國沒有女孩子適合當演員了。”

程靜哭笑不得,看來,是到了讓崔志浩,也讓王解死心的時候了。幾天後的晚上,她就去約定的咖啡店與崔志浩和王解見面。見了她,兩個男人就殷勤地請她就座。她並沒落座,只是抬起手來,輕輕撩開了覆蓋著右邊臉的長髮。就聽“咚”一聲,崔志浩握在手中的咖啡杯滑落了,磕在桌面上,咖啡四濺。他的一張嘴,張成了大大的“O”字。王解呢,也是盯著程靜的臉,滿臉驚訝的表情。

看著這兩個男人驚訝的表情,程靜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往外跑。一出咖啡店的大門,眼淚就嘩嘩地往外流。

睡了一覺起來,第二天早晨一開手機,就有一條短信進來了,打開一看,是這麼一句話:“我一夜沒睡,因為痛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傷成這樣的,但我痛心你的受傷。王解”。

看到這條短信,程靜忍不住心中一熱,險些掉下淚來。她沒料到王解還會發短信給她。

過了一會兒,第二條短信來了,仍是王解的。他在短信中說:“你在我的心中仍是那麼美麗。是老天爺嫉妒你的完美,才給了你這樣的傷害。老天爺的嫉妒,阻擋不了我對你的愛。我思考了一夜,確定,我仍是不能自拔地愛你。”

程靜驚呆了,將這條短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相信這是真的。怎麼可能呢,自己破了相,而王解那麼帥氣!要麼,王解瘋了,要麼,他是在安慰她。

去上班的路上,程靜的心裡七上八下,腦子裡盡是王解發來的那兩條短信。到校門口,她才驚訝地發現,王解站在校門口等她。一見她,王解就熱情地奔過來,想拉她的手,她嚇得一連倒退了好幾步。王解驚訝了,問她:“你沒看到我發給你的短信?”程靜點了點頭,算是回答。“既然看到了,怎麼還這樣?”程靜搖了搖頭,低聲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不可能?”

程靜的聲音越來越低了:“我配不上你。我的臉……”

王解叫起來:“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程靜看著王解,斷然說,“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愛我。沒有人能接受得了我這張臉。你也許只是心血來潮,也許只是出於對我的同情。你不用在我身上花費時間了,漂亮的女孩、健康的女孩多的是,你去找她們吧。”

王解似乎急了,梗著脖子說:“我是真心的。這點傷疤算什麼,現在醫學發達,完全可以消除的。我這幾年積蓄了六七萬塊錢,我帶你去整容。”

程靜苦笑著搖了搖頭。六七萬塊錢,怎麼整容?她早就去整形醫院打聽過了,像她這樣的情況,要恢復過去的容顏得六十多萬元。六十多萬啊,以她現有的收入,攢到五十歲也攢不了六十萬。

聽說整容得六十多萬元,王解也傻了眼。但他只發了一會兒的呆,就說:“如果你覺得,只有等你整容之後,我們的愛情才能進行的話,那我也有辦法。我現在就找崔志浩大哥去。程靜,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的。為了證明我的愛,我會很快為你湊足整容的錢的。”

晚上,王解打來了電話,喜滋滋地說:“程靜,我要辦公司了,是崔志浩大哥幫的忙。昨天晚上,崔大哥就告訴我,說中華影視文化公司需要一個經紀公司為他們物色演藝新人,為了給你掙錢整容,我打算辦這個公司了,崔大哥已經答應幫我和中華影視文化公司聯繫了。他跟我分析過,這行業來錢快。用不了半年,我就可以幫你整容了。”

3。是愛情還是騙局

程靜怎麼都覺得王解對自己的感情不真實。怎麼可能呢?不說長相上的差異,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交往啊,王解就那麼死心塌地地愛上了自己,不嫌棄自己破了相,還要掙錢幫自己整容?

但王解天天打電話來,信誓旦旦地說愛她,信誓旦旦地說要掙錢為她整容。時間久了,程靜也犯了糊塗。莫非真的像小說裡寫的那樣,緣分天註定?

王解天天打電話來,而在電話裡說得最多的,就是他辦公司的進程。他一會兒說在崔志浩的撮合下,他與中華影視文化公司的李老闆見了面。李老闆得知他辦公司的目的是為了給愛人整容,也感動了,同意將挑選演藝新人的工作交給他來做。隔天又說他交給了中華影視文化公司五萬元保證金,正式將挑選演藝人員的工作攬了下來。再接下來,又打電話來說,他向親戚朋友借了錢,正式將他的經紀公司註冊了下來。反正他每一天的行蹤都點點滴滴向程靜彙報,好像他倆是兩口子似的。

終於有一天,王解打電話來說,他的經紀公司要正式掛牌營業了,請程靜去出席剪彩儀式。程靜猶豫了好久,捱到晚上,她還是忍不住了,一個人偷偷地跑到王解的公司。

說是公司,其實只有一間房子而已,但門口那塊“演藝新人經紀公司”的牌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屋子裡亮著燈,王解一個人在裡面忙活。程靜一進去,王解立即熱情地迎了上來,眉飛色舞地說:“開張大吉,第一天就接待了三個客戶。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整容的錢就有了。”程靜環顧屋內,幾張桌子而已,這麼簡陋,哪像一家公司?她疑惑地問:“這就是公司?能賺錢?”王解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興奮地將公司運作的流程講給她聽。

他的公司為中華影視公司挑選演藝人員,前來報名當演員的,他會收取一些報名費,這報名費就歸他的公司了。他挑中的人,會送到中華公司那裡去試鏡,這些新人一般要交三千到五千塊錢的試鏡費,這試鏡費要交給中華公司,但王解可以拿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試鏡成功的人,中華公司會給他們簽約成為影視演員或廣告演員,並進行包裝培訓,簽約的人要交一筆比較可觀的培訓費用,這些費用裡,他又可以拿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到這些人接拍了電影和電視劇以及廣告,他又可以拿百分之二十的提成。這樣算下來,他的收入很可觀。只要傍上了中華公司這棵大樹,他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為程靜攢足六十萬。

講完公司的運作流程,王解打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紮錢,說:“今天三個報名的,每人報名費三百元,就是九百。這三個人中,有一箇中華公司那邊同意試鏡,試鏡費裡我又收入了六百。今天一天就是一千五百塊錢的收入。這一千五百塊錢,我交給你。”

程靜愣住了:“你們公司的收入,怎麼交給我?”

王解看著程靜,認真地說:“我說過,我辦公司的目的,就是為了掙錢給你整容。為了防止我亂花錢,我打定主意了,每天的收入都交給你,由你存起來,等什麼時候存夠了六十萬,就去為你做手術。”

程靜怔住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王解看。王解的表情是認真的,根本不像在開玩笑。她伸出手去,但沒接錢,而是第一次握住了王解的手,既感動又疑惑地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王解說:“我說過,我愛你。我是真心的。”

程靜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自從她被毀容之後,還沒有哪個男人,這樣真心實意對她好過。

程靜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懷疑王解對她的感情。王解不由分說,硬是從她身上搜走了她的身份證,用她的身份證在銀行開了戶,每天,他都會將公司的收入,存到程靜的戶頭上。

有了愛情的程靜像變了個人似的,她不再封閉自己了,也敢見人了,而且一下班就往王解的公司跑。王解的公司裡只有王解一個人,平日裡忙得飯都顧不上吃。程靜曾勸他招幾個員工,但王解不肯,他說,多個人就多份開支,為了早日存夠六十萬,能省的開支就得省。程靜勸不了王解,看著王解為了自己忙成那樣,她心疼,所以一下班就往王解那兒跑,為王解捎去飯菜。

公司營業以後,生意非常火爆,王解每天的收入都十分驚人。按理,生意火爆,收入可觀,王解該高興。但奇怪的是,王解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話也越來越少了,有時程靜去了,他都不願多說話。程靜在王解面前總還是有自卑心理,也不敢問王解為什麼不高興,只是心裡胡亂猜測,是不是王解現在有了錢,對自己的感覺變了。

終於有一天晚上,當程靜提著盒飯去看王解時,王解對程靜說:“你今後別到我這裡來了,我忙得很,沒工夫招呼你。”

程靜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是嫌棄她了。她擱下盒飯,一句話都沒說,就跑了出來,一路上都在默默流淚,心裡說,自己本不該對王解有什麼指望的,像王解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喜歡上自己?

她一連三天沒去王解那裡,王解沒來看她,也沒有電話來。

到第四天,晚上程靜窩在房間裡看電視,市電視臺的一則新聞將她給震愣了。電視裡播的,是市公安局破獲一起特大詐騙案,電視畫面上出現的,正是王解的演藝新人經紀公司的招牌。王解雙手戴著手銬,低著頭,被警察從公司裡押了出來。播音員說:“這是一起利慾薰心膽大包天的詐騙案,犯罪嫌疑人抓住當下許多人有著明星夢這一心理,公然掛出演藝新人經紀公司的招牌,大肆招搖撞騙,短短一月,詐騙錢財兩百多萬。”

程靜被這則新聞給震蒙了。王解是騙子?被抓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她當即就給王解打電話,但沒人接。她在家裡呆不住了,連夜趕到市公安局。公安局的同志說王解真的被抓了起來。她要求見王解一面,但遭到了拒絕。辦案人員說,在王解的案子公開審理以前,任何人都不能見他。

程靜幾乎是徹夜未眠,第二天,報紙上也有有關王解詐騙案的報道,而且比電視上更詳盡。報紙上披露的王解詐騙手法,與當初王解向程靜講的公司運作流程差不多,不同的只有兩點:第一,王解告訴程靜時說他是在為中華影視文化公司挑選演員,那些試鏡費和培訓費百分之八十交給中華公司,而報紙上根本沒提中華影視文化公司,說王解將詐騙的錢財都據為己有。第二,王解告訴程靜時說他的經紀公司是註冊了的,而且程靜也在他的公司看到了類似於經營許可證之類的東西,而報紙上說,王解的經紀公司是一家假公司,根本沒有註冊,他所有的證件都是偽造的。他抓住了許多人想當明星的心理,假借能幫人實現明星夢,索取報名費、試鏡費、培訓費,曾有一位婦女,兩次被王解騙去二十一萬元培訓費,婦女明白受騙之後想不開,跳樓自殺,至今生死未卜。

4。真正的騙子去了哪裡

在王解被抓起來的第二天,程靜意外地收到一封掛號信,信就寄自王解的經紀公司。她疑惑地拆開信,裡面露出一本存摺,那竟是王解用她的身份證辦理的活期存摺。打開存摺,她嚇了一跳,存摺上的金額已經有三十多萬元。

信封裡還有一封信,是王解寫的:

“程靜,請原諒我趕你走,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我怕連累你。因為我發覺我的公司有問題,我也許被人利用了,我感覺,我現在做的事有些不地道。

“發現問題是在前天。有個叫龔麗紅的中年婦女,被中華公司簽約了,中華公司願意包裝她成為演藝人員,前提是要交十萬元培訓費,她交了,但半個多月過去,中華公司那邊沒有動靜。前天龔麗紅來催問我,我只得帶她去見中華公司的李老闆,李老闆卻說,龔麗紅資質太平常,十萬元很難包裝起來,要她再交十一萬元。龔麗紅成名心切,就又交了十一萬。

“這件事使我起了疑心。我覺得中華公司好像是以賺錢為目的,而且最近有許多簽約了的人來找我,問交了培訓費怎麼不培訓。這不由使我對中華公司有些懷疑,我就到網上查了中華公司的情況,結果發現,中華公司根本就沒註冊。這一發現嚇了我一跳,我的公司就是中華公司的李老闆幫我辦的註冊登記手續的,我就查我的公司,結果工商部門也沒有我的經紀公司的批號,這麼說,我的公司是個假公司,中華公司也是假的。

“我打電話問李老闆是怎麼回事,李老闆支支吾吾,說等他去工商部門問一下,可能是工商部門漏填了。等了一天,我再打電話給李老闆時,李老闆的手機已經停機了,我打電話給中華公司那邊其他幾個辦事的人,他們所有人的手機都停機。我趕去中華公司辦公的地方,結果人去樓空,一夜之間,中華公司消失了。我這才明白上了當,中華公司是個騙子公司,而我,充當了騙子公司的幫手。

“等我回來時,龔麗紅又在等著我,問我,她第二筆錢交了,怎麼還不給她培訓。我只得實話實說,我們可能受騙了。龔麗紅當時就想不開,嚷嚷說,她交的那二十一萬元錢,是她老公這幾年做生意好不容易攢下的,她老公要是知道她將這些錢都交給騙子騙去了,非跟她離婚不可,她說她不想活了。

“我明白事情嚴重了,這一個月,經我手為中華公司騙了兩百多萬元,現在中華公司消失了,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我是逃脫不了的。想要為你掙足六十萬去整容看來是不可能了。好在最後幾筆培訓費我還沒來得及交,我的摺子上有了三十多萬元。我也想將這三十多萬元退給別人,但退給誰呢,經我手騙了兩百多萬,這三十萬不夠退的。我現在將存摺寄給你,這點錢雖然不夠你整容,但我只能給你這點錢了,餘下的,你自己想辦法湊吧。

“我明白我遲早要被逮起來,但你放心,我不會說將錢給你了的,你就放心地拿這錢去整容吧。請相信我,我不是一個騙子,只是我想為你掙夠整容費用心情太迫切,被別人利用了。”

讀完這封信,程靜心裡格登一下,這麼說,王解並不是騙子,他是為了她,才被人利用的。

程靜不可能拿上這三十多萬元去整容。王解為了她被人利用,現在被逮起來了,她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使用這筆錢?她得將這筆錢交給公安局,為王解洗清罪名。

她拿著存摺和那封信去了公安局,找到辦案人員,將存摺和信全都交上去了。她說:“王解是被人利用的,他並沒打算騙人。他的非法所得只有這麼多,我現在全交給你們了,你們可以放他了吧。”辦案人員直搖頭:“哪有這麼輕巧?經他手騙的是兩百萬,你現在交來的只不過一點零頭。王解是交待他被中華公司騙了,可中華公司沒有蹤影,死無對證,怎麼洗得清他的罪?”

程靜這才明白,要想洗清王解的罪名,只有找到那個騙子公司,可到哪裡去找呢?她想見王解一面,看王解能不能提供一點線索,但辦案人員不允許,怕程靜去串供。

程靜只得回家,苦想解救王解的辦法,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崔志浩!

崔志浩是中華公司的業務員,既然中華公司是騙子公司,那麼,崔志浩是否也是騙子?程靜一時說不上來,因為也不能排除崔志浩像王解那樣被人利用了的可能。但有一點是確鑿的,王解說,他與中華公司的聯繫,最初就是崔志浩搭的橋,那麼,崔志浩一定認識騙子公司的那個李老闆,找到他,興許能找到一點線索。

程靜有崔志浩的名片,她照著名片上的手機號撥打崔志浩的手機,但對方關機了。她只得照著名片上的座機號碼打過去,是個小女孩接的。程靜問這是不是崔志浩的電話號碼,小女孩帶著哭腔告訴她,崔志浩是她的爸爸,可她爸爸不在家。

這麼說,這是崔志浩家裡的電話號碼,程靜當即就問小女孩,去她家怎麼走,小女孩想都沒想,就將家庭地址告訴了她。

程靜按照小女孩說的地址找過去,在位於城鄉接合部一處低矮的出租房裡,終於找到了崔志浩的家。原來崔志浩自己並沒有房子,而是租房子住。她去時,沒看到崔志浩,屋子裡只有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女孩,大約十一二歲,正在自己做飯。程靜問她:“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女孩可憐巴巴地直搖頭:“我爸已經好幾天沒回了,打他手機又關機,我快急死了。”“那麼你媽媽呢?”她這一問,女孩就哭了,哽咽著說:“我媽跳樓了,現在還在醫院裡沒醒過來。”

程靜一驚:“跳樓?她為啥跳樓?”女孩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媽想當演員,被人騙去了二十一萬。她一時想不開,就,就……”

程靜腦子裡嗡地一下,二十一萬,跳樓,這不是王解在信中說的那個龔麗紅嗎?她脫口就問:“莫非你媽媽就是……龔麗紅?”

女孩驚喜起來,抹了一把眼淚,問:“阿姨認識我媽媽?那就請阿姨救救我媽媽吧。我家裡現在沒錢,醫院就不肯正經給我媽治,我爸爸又不知道去哪了,我快急瘋了。”

程靜知道,崔志浩不可能是騙子,龔麗紅都跳樓了,崔志浩怎麼可能是騙子,世上沒有這樣的騙子,會騙自己的老婆。她二話沒說,就拉上女孩,說:“走,帶我去醫院。”

5。左臉美麗右臉善良

在醫院裡,程靜見到了龔麗紅,這是一個有點姿色有點韻味的中年婦女,但現在不省人事,躺在病床上。醫生見到程靜,以為是龔麗紅的家屬,開口就催醫藥費。程靜說:“你們盡全力搶救她,我這就回家取錢去。”

她去銀行取出了她這兩年全部的積蓄,去醫院為龔麗紅交了醫藥費。不管怎麼說,龔麗紅跳樓,王解有責任,要是龔麗紅死了,王解的案子就牽連到人命,王解只會被重判,所以她得不遺餘力救龔麗紅的命。

她的那一點錢很快就用完了,醫院又催款,程靜只得到處借錢,這樣來回奔波了好幾天,龔麗紅終於甦醒了過來,程靜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龔麗紅甦醒了過來,但崔志浩卻還是一直沒有出現。這不由讓程靜感到奇怪,說崔志浩不是騙子吧,王解的案子一發,崔志浩就不見了蹤影,連老婆躺在醫院裡都不管。說崔志浩與中華公司那幫人是一夥的吧,哪有老公騙老婆的道理?程靜只得向龔麗紅打聽崔志浩的下落。但她一打聽,龔麗紅就哭著說:“他一定是怪我將他的錢都敗光了,不願見我了。”

到第七天,崔志浩竟奇蹟般地出現了。一見到崔志浩,程靜趕緊問:“中華公司到底是怎麼回事,中華公司的李老闆是你介紹給王解認識的,現在他人呢?”

聽程靜這麼一問,崔志浩低下了頭,慚愧地說:“程老師,我對不起你,是我和老李騙了王解。”崔志浩斷斷續續地說了事情的經過:

崔志浩原來是一家工廠的會計,下崗後他就開始經商,結果血本無歸,為了還債將家裡的房子都賣了,一家人只得租房子住。就在他走投無路時,遇到了老李。老李原來是在一個劇組裡搞劇務,因為介紹群眾演員時從中漁利,被製片人發覺了,製片人就將他趕出了劇組。老李離開劇組後就想到了一種生財之道,他在幹劇務時積累了一些經驗,知道許多人有當明星的夢想,就決定以此來騙錢,於是成立了一個“中華影視文化公司”的皮包公司,以介紹人家當演員為託,騙起錢財。老李拉崔志浩入夥,崔志浩也是賺錢心切,就入了夥。

一開始他們也是小打小鬧,騙人家一點介紹費。崔志浩接到王解的短信去找程靜時,也就是認定漂亮女孩必想當演員,所以想去騙程靜一點錢。哪知道程靜破了相,以當演員為名自然騙不了程靜。那天晚上他跟王解說成立什麼經紀公司也完全是在吹牛,是見沒騙到程靜後想從王解那裡唬弄一點錢,哪知道王解真的上了心,第二天還跑去找他,說想辦公司掙錢為程靜整容。他將這些情況跟老李說了,老李一聽就有興趣,說王解是個傻子。你想,程靜胡編個手機號就唬住了王解,這還不算,看到程靜破了相,他還說愛人家,要掙錢為人家整容,這人還不傻嗎?這種人一根筋,好騙。老李就以中華公司老闆的身份去與王解見面,謊說可以將挑選演員的事交給王解做,從王解那裡騙來了五萬元保證金。王解交了錢卻絲毫不起疑,一心要註冊公司,老李見有利可圖,就說他可以幫助註冊,又從王解那裡騙來了十萬元。

老李和崔志浩他們誰都沒料到從王解那裡騙錢這麼容易,輕輕鬆鬆地十五萬就到了手,到這時他們本來可以收手,但王解傻裡巴嘰地真的掛牌介紹起了演員,老李一想,這是財源滾滾的事情,就收不住手了,反正有王解在前面做擋箭牌,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往大了騙,租了房租了攝像機,又請了兩個人真的擺出公司的架勢,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崔志浩和老李他們每人就分到了二三十萬元的贓款。所以他們繼續騙下去,後來的錢更多。到一個月的時候,那些交了培訓費的人開始有了懷疑,眼看事情要敗露,老李就退了房,和崔志浩他們一起逃走了。

說到這裡,崔志浩慚愧地道:“我做這些事是違法的,當然不敢告訴老婆。哪知道我在騙人,騙來騙去卻騙了自己的老婆。我老婆有幾分姿色,也有明星夢,她竟也去報名,還成了受騙金額最多的人。她以為我的錢是辛辛苦苦掙來的,知道受了騙後覺得對不起我,竟跳樓了。我是昨天打電話回家女兒才告訴我這個情況的。”

崔志浩一把握住了程靜的手,動情地說:“女兒告訴我,是你出錢救了我老婆的命。你讓我羞愧呀,我騙了你,騙了你男朋友,害得你男朋友被逮了起來,你不記仇,還以德報怨,來救我老婆的性命。我要再躲下去還是人嗎?就衝你的善良,我決定回來自首,還你男朋友清白。我不能再害人了。”

崔志浩去公安局自首了,他提供了老李的去向,公安人員經過蹲守,兩天後抓住了老李和另外兩名騙子,至此,案情真相大白。鑑於王解也是受了別人矇蔽,而且他的非法所得程靜都交給了公安局,開庭之後,王解被無罪釋放了。

王解放出來那天,程靜親自去接他。見到程靜,王解就奔上來,一把抱住了程靜。但程靜卻輕輕地掙脫了,她看著王解的眼睛,真誠地問他:“我知道,你是真的想掙錢幫我整容,就為這,害得你被關押了這麼多天。但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說是因為愛我,我總覺得不可信,我倆的感情並沒有基礎,你得說實話,到底是因為什麼?”

“因為責任。”王解終於說了實話,“因為你被毀容,我有責任。”

程靜一下子震驚了,驚問:“你有什麼責任?你早就認識我?”

王解點了點頭:“我是你大學時的同學,因為不同系,所以我們不相識。但是,造成你被毀容的那個教師,是我的恩師,我去過他家幾次,所以師母也認識我。那天師母跟蹤老師去公園,本來跟丟了,剛好我也在公園玩,師母就問我看見老師沒有,而我剛剛見過老師,我也不知道師母是來潑硫酸的,就將老師的行蹤告訴了她。哪知道……”王解有些說不下去了,沉默了半天,才說:“如果不是我告訴了師母老師的行蹤,你就不會被毀容。所以說,你被毀容,我有責任。”

程靜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她冷靜地想了想,說:“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她是來幹這種蠢事的。”

王解說:“我也時常這樣安慰自己,但我無法消除心中的罪責感,特別是看到你被毀容後生活完全變了樣,那麼孤獨和閉塞,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我發誓要幫你整容,恢復你過去的容貌,恢復你對生活的自信。那天在西子河,我看到你扔了畫筆,坐到河邊對著河水哭泣,我的心就像針扎一樣,我以為你想不開,要尋死,我只能過去安慰你。我知道,簡單的安慰沒有作用,你現在需要的,是別人不嫌棄你的容顏,是異性的關懷,所以……”

程靜終於明白了,王解說愛她,還是假的,只是為了安慰她。她情不自禁地就退後兩步,離王解更遠一些。但王解卻跨前幾步,一把攥住了她的雙手。她拼命掙扎,想抽出雙手,說:“別這樣,我很堅強,你不用再安慰……”她的話還沒說完,王解就急迫地大聲說起來:“一開始,我只是想安慰你,並不是真的愛上了你。但現在,我是真的愛上了你。程靜,你明白嗎?你太善良了。當初師母毀了你的容,你完全可以索要高額賠償,就因為她家拿不出錢,你放棄了。這次我給你三十萬,你沒拿去整容,卻為了救我,全交出來了,還自己掏錢去救龔麗紅的命。這樣善良的人,哪裡去找?被關押的這兩天,我終於想明白了,我之所以對你那麼上心,不僅僅是因為責任感,其實,我是愛上了你,真的愛上了你。”說到這裡,王解也不管程靜願不願意,一把抱住程靜,就拼命地吻她。程靜想掙扎,但她的身體不聽大腦指揮似的,軟綿綿地倒在王解的懷裡:“王解,你別心血來潮,我配不上你,我的臉……”王解將她摟得更緊了,動情地說:“我不是心血來潮,我真的愛你。你怎麼配不上我,你的臉又怎麼了?你的左臉是美麗,右臉是善良,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天使。更何況,我不相信,我就沒能力為你整容,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恢復完美的。”

程靜偎在王解懷裡,無聲地笑了,她說:“只要你真的愛我,整不整容,有什麼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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