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傾訴，憋了很久了心事。
我聽完後，感同身受，人物是化名，大家不要自行代入。
“姐，給你說我婆婆可煩人了，大過年的不讓人清閒，非要我一起打掃衛生，我都累了一年了。”妹妹文晶在電話裡喋喋不休地抱怨。
文麗拿著手機皺著眉頭勉強應付著，一邊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經理，他的臉已經陰沉地快滴下水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別往心裡去。”妹妹喘氣的空檔，文麗趕緊抓住機會道，“小晶，我正在上班，下班後咱們再聊。”
放下電話，文麗枯坐在椅子上愣了一會兒，經理走了過來，用手敲敲她的工位：“部門年終總結，要抓緊了。”
文麗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職業微笑：“經理放心，我保證按時完成.”
經理點點頭。文麗喝了一口咖啡，手指剛在文檔上敲上幾個字，手機又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果不其然，又是文晶。
今天這是第幾次了？手裡的稿子領導急著要，可妹妹每隔5分鐘就來一個電話，別說自己，經理估計也不堪其擾了。
文麗終於按奈不住，衝著話筒大聲訓斥：“這是最後一次，你沒什麼事情，不許再打了，我還要上班，再打我也不接！！”隨後狠狠掛了電話。
可是，過了一會，電話又響了，文麗固執的坐著不動，經理看看她，說了聲：“接吧，先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
文麗的心臟揪得緊緊地，難以呼吸。
文晶是文麗的親妹妹，自生下就是家裡的小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遇到好處事事要強，看到困難就往後躲，哭鬧著逼父母和大姐姐幫她解決。
而文麗是從小在對妹妹的謙讓中長大的，好吃的，妹妹先吃，漂亮衣服，妹妹先挑……時間長了，全家都習以為常，妹妹更是理所應當。
上學的時候，姐妹倆都喜歡跳舞，文麗表現更好些入選，而文晶則名落孫山，她回家便砸了飯桌，父母也只是不鹹不淡地罵了她幾句，然後囑咐文麗帶著妹妹去找舞蹈老師，務必讓妹妹能入隊。
舞蹈老師為難地說，這支舞蹈人數已定了，插不進來人了，文晶使勁拽著姐姐，哭著撒潑“我不管，我就要跳嘛！”文麗只好咬咬牙，對老師說她自願退出，把名額讓給妹妹。
事後，父母都說文麗懂事，可誰知道文麗心裡的苦？她對舞蹈的熱愛絲毫不亞於妹妹，可為什麼她就要事事謙讓？就因為她是姐姐？
看著文晶每天放學後興高采烈去排練室，文麗只能在教室裡寫著作業等著她，眼淚默默往肚子裡咽。
有些事情，即使明知不合理，可時間長了，也成為慣性了。
姐妹倆長大了，妹妹依然是嬌滴滴小公主，文麗則長成了家裡的頂樑柱，事事衝在前面，為全家遮風擋雨——上至服侍父母，下至聽文晶嘮叨，解決她的家務瑣事。
沒有人問過她累不累。
下班後，妹妹在離家不遠的站點等她，文麗給老公打了個電話，說文晶有事找她，讓他先去醫院。
就近找了一個咖啡館，開始傾聽妹妹的抱怨。
文晶嘟著臉，滿腹牢騷，什麼婆婆嘮叨她天天在家玩手機不工作啦，一口氣買了十幾只口紅太浪費啦，過年要打掃衛生啦巴拉巴拉……
“……我和我婆婆說，請個保潔得了，這麼累幹什麼？”文晶往嘴裡塞著小點心，“你知道她怎麼說？她說請保潔多貴啊，我兒子一個人養家不容易……她那意思不就是看不慣我閒著麼？”
文麗聽著，不禁腹誹，雖然婆媳矛盾很正常，可她居然覺得老太太說得有些道理：
妹妹自從結婚後就沒有再上過班，懷孕後更是婆婆和媽媽輪流照顧，有孩子後家裡還僱了保姆，加上婆婆幫忙，她每天在家就是看手機、追劇、睡覺，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時間長了，家裡矛盾頻出，婆婆明裡暗裡不滿意。孩子上幼兒園後，文麗也曾勸過妹妹找個工作，哪怕報個班學點東西也好，多和社會接觸接觸，生活也豐富點兒。
可妹妹說：“工作要早起，我起不來。學東西有什麼用？掙不了錢。在家多舒服啊！”
於是她繼續在家睡懶覺玩遊戲追劇的生活。
文麗其實也看不慣，可無奈老父老母多次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的妹妹，她只得耐著性子當妹妹的情緒垃圾桶。
文晶越說越起勁，文麗頻頻看錶，該回去了，晚上還得去醫院陪夜，於是起身告辭。
“姐！”文麗的手被妹妹抓住了，“我過年還沒買新衣服呢！”
文麗咬咬牙，從包裡掏出一張購物卡遞給妹妹：“這是過年公司發的福利，裡面有兩千，你拿去買件新衣服吧！”
又想了想：“小晶，有時間多去醫院看看，媽想你。”
晚上九點，文麗趕到醫院，替下了陪護一天的父親。父親穿著外套，隨口問：“文晶怎麼了？打電話又哭又鬧的。”
母親生了病在醫院躺著，文晶居然還為這點兒小事和家裡鬧，真是太不懂事了。
文麗生氣，可口吻還是淡淡的：“沒事，她又和婆婆鬧矛盾了。”
父親果然轉過身，皺眉：“又鬧矛盾了？這不是小事，小麗，你明天找時間去她家一趟，去幫忙調節一下。別大過年的，弄得全家不開心。”
文麗笑笑，知道了。
轉過身，她卻一臉茫然，她白天要上班，晚上和老公衛東輪流陪床，父親還要她抽時間去幫妹妹協調雞毛蒜皮的事情，她最近都累成什麼樣了，他們看不出麼？怎麼還往她身上壓擔子！
臨床的陪護看著文麗，說：“閨女，怎麼又是你來陪你媽，你妹妹不來？”
文麗笑著搖搖頭：“她還小呢，不頂事。”
陪護嘖嘖道：“都結婚了還怎麼小？你看你累的，你爸媽也得心疼你一點兒。”
文麗默然。
陪護了一整夜，早上又馬不停蹄趕到單位寫材料，文麗整個人頭昏腦脹、腰痠背痛。
好容易向經理交上了初稿，文麗癱在椅子上，捶著自己的腰，忽然手機又響了，還是文晶。
文麗真心不想接，她的精神和身體都不堪重負，妹妹打電話來也無非就是抱怨，她實在不想再做她的情緒垃圾桶了。
文麗把手機按了靜音，可文晶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很有不打到底誓不罷休的氣勢。文麗著實無奈，還是接通了，文晶的聲音帶著哭腔——
“姐，你快來吧，李肅要和我離婚！”
文麗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周圍同事似乎也聽到點兒什麼，探頭探腦的。文麗拿著手機三步並兩步來到了茶水間，問到底怎麼回事。
文晶雖然公主病挺重的，但和李肅感情一直很好，李肅對她也算百依百順，怎麼這大過年的，忽然就要離婚了？
文晶抽抽噎噎地哭，話不成話的，好歹最後文麗聽明白了，不禁嘆氣，真是不作就會死啊！
李肅和文晶結婚後，他的收入一直全部交給文晶打理。前幾天婆婆有點不舒服，李肅就帶著她去醫院看了，發現是勞累引起的重度腰椎間盤突出，得住院一陣子。
要住院，醫院要先交五千押金，李肅就向文晶要，可文晶一口咬定沒有任何存款。
李肅剛剛質疑一下，然後文晶就開始罵，說李肅不信任她，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養孩子非常花錢之類的……因著急媽的住院治療，李肅沒和她計較那麼多，就先向同事借了點兒錢。
後來李肅越想越不對，自己年薪有三十多萬，家裡沒房貸沒車貸，這幾年也沒什麼大事，怎麼也不至於沒有一丁點積蓄吧。
結果李肅回去認真和文晶交流，文晶死活就是說家裡一點錢沒有，還直接把手機扔給李肅，讓他自己去查網上銀行。
可好巧不巧，微信上忽然蹦出一條通知，“理財通收益到賬”，李肅一下子看到了，打開一看，赫然發現文晶在裡面放了三十多萬理財。
李肅問文晶到底是怎麼回事，文晶答不出來，最後就一直哭一直哭。李肅失望之極，覺得妻子謊話連篇，於是就提出了離婚。
文麗聽完，簡直無語，她問妹妹：“你有積蓄也是好事，為什麼不和李肅說呢？”
文晶抽抽噎噎：“不都是說女人要有私房錢嘛。”
文麗沒話了，李肅把所有收入交給妹妹打理，就很是表明了他的誠意，還藏什麼私房錢？更何況，他是為給他媽媽治病，妹妹還捂著不拿出來，這不典型製造家庭矛盾嘛！
可畢竟還要上班，文麗安撫妹妹，等她下班了，再聯繫她，看看這事怎麼處理。
下班後，文麗正想聯繫妹妹，可沒想到老公衛東先打電話過來了，說他在醫院，媽的情況不大好，讓她趕緊過來。
文麗嚇得鑽進一輛出租車飛奔醫院。趕到病房，醫生剛從媽的病房出來，說已經沒問題了，注意別讓病人情緒太激動了。
文麗輕輕舒了一口氣，忽然發現文晶坐在一邊。
她怎麼在這裡？
文麗忽然明白了，她把文晶拉起來：“你怎麼來這兒了？。”
文晶支支吾吾：“我想來看看媽……”
文麗冷笑：“媽住院這麼久了，說你多次你都不過來，今天忽然跑過來，然後媽病情就加重了……你到底和媽說了什麼？”
看到姐姐真生氣了，文晶嚇得說不出話來，爸過來推了文麗一把，趕緊把文晶護在身後：
“你怎麼和你妹妹說話的，有你這麼當姐姐的麼？妹妹家裡出了這麼大事，你不管，還不讓她和我們說說！”爸指著文麗，“我告訴你，你媽就是讓你氣的，你沒有照顧好你妹妹，要是你媽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這文麗呆住了，她的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
衛東忍不住了，他把文麗拉過來，一聲不吭，轉身往外走。
爸惱了：“走什麼走！不管你媽了？”
衛東回頭：“不是還有文晶麼？”
文晶撅著嘴哭：“我不熬夜，太累了……”
爸跺腳：“有你這麼當女兒的麼？一點兒不知道心疼爸媽心疼妹妹！”
衛東笑笑：“你們有心疼過文麗麼？我的老婆，我心疼！”
文麗被老公摟著往外走，她忍不住回頭，小聲說：“衛東，我媽怎麼辦？”
衛東說：“今晚你回去好好休息，也該讓你妹妹盡點做女兒的義務了。”
父母的心再偏，可文麗還是好女兒，她第二天忍不住就去醫院照顧媽了。
爸冷著臉不理文麗，媽倒是比爸講點道理，和文麗說，你妹妹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什麼都不懂，也不會處理家庭關係，我們老了，做姐姐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文麗說，我們能拉扯她到什麼時候呢，她自己的人生，終究要自己負責。
媽嘆著氣點頭。
文晶還是不斷打電話給文麗，哭著哀求，說我不想離婚，姐姐幫幫我吧。
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這天，文麗把文晶叫到醫院，李肅也被衛東拉過來了。當著爸媽的面，告訴她，第一件事，家庭收入支出要透明，要和李肅商量著來。文晶搖頭說，那我就太沒安全感了！
文麗罵，你的安全感就來自錢？什麼都沒了，摟一堆錢，有什麼用？
文晶低頭默然。
第二件事，文麗繼續說，年後你去找個工作，不要在家一直宅了。
文晶抬頭，露出了惶恐的神色：“我不要，工作太辛苦了……”
李肅在一邊苦笑，連她爸媽都聽不下去了。
“誰不辛苦？你憑什麼樂享其成？”衛東忽然插言，“我和你姐姐累不累，要工作要養孩子還要全權照顧爸媽；李肅累不累，一個人撐起全家；爸媽累不累？一把歲數了，還得為你這個巨嬰操心！”
文晶嚇得說不出話。
衛東也真是氣了，說，我們就幫到這裡了，如果你再不接受，該怎樣就怎樣好了，你都自己擔著！
文晶轉頭抱著爸媽哭，可爸媽也嘆氣，我們老了，你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啊……
李肅把老婆扶了起來，然後默默走了。
整個春節，文麗除了正常的親戚走動，沒再理會文晶，聽說文晶和李肅正式分居了，李肅帶著媽還有孩子回了老家，文晶的春節也是孤零零的。
節後一天，文麗忽然去了妹妹家裡，滿屋亂糟糟的，文晶躺在沙發上，頭髮幾天沒洗油膩膩的，睡衣上滿是汙漬，桌上地上滿是外賣盒子，整個人萎靡不振。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文麗把妹妹從沙發上拖起來，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文晶愣了，從小到大，沒人動過她一個手指頭，再看看現在的光景，越想越氣，嚎啕大哭起來。
文麗靜靜看著她哭，等她哭夠了，從包裡掏出一疊資料：“我聯繫了很多朋友，這些工作比較適合你，工資也不錯，明天就可以去面試。”
文晶愣愣接過去，翻看著，眼圈慢慢紅了。
終究，姐姐還是關心她的。
她始終站在原地，是因為怕，怕現狀的改變，怕走出舒適區。可生活總不是一成不變的，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努力走出一步呢？
許久，她輕輕地說了聲：“姐姐，謝謝你。”
文麗輕輕舒了一口氣，臉上展現出許久未有的笑容。
十根手指，各有長短。
家有倆娃，各有偏愛。
人之常情，煩請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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