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哪有“完美公式”

爱情的降临总是和理性毫无关系,它会带来潜在的伤害,但也满足了我身为人类一员的基本需求。我可以选择在别人有机会让我失意之前先行逃避,也可以为了避免心碎的痛楚先进行自我隔绝和麻木,但是我不愿意做一个害怕爱情和拒绝承认自己心意的懦夫。

我只想做一个诚实的人,承认我从未发现过任何更强烈的满足,能比得上在两个软弱的人之间完全信任和打开自我所带来的满足和幸福。我会像在我之前和之后的无数人一样,勇敢且心甘情愿地被爱情驯服,然后带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波士顿在美国算是一个大城市,其实这个城市本身很小,只有六十多万人口。人们在提到波士顿的时候,常常指的是大波士顿地区,其中就包括剑桥市——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所在的城市。

这个剑桥常被人笑称是假剑桥,是美国人模仿英国剑桥市建设的。因此波士顿带有一点独特的文化特质,和其余的美国城市都不太一样。一是美国这个国家很年轻,但波士顿很老,在十九世纪仿照英国的红砖楼遍布市区,二是美国常被其他国家嘲讽其无知和反智,但波士顿的学术氛围很浓厚,在二十五平方英里内有大大小小一百二十所大学,人们普遍的教育程度很高。比如Brookline社区里面百分之五十的居民学历都在研究生以上,博士也很常见。

我在波士顿读大学,专业是计算机科学,每天除了上课写作业,就是跑健身房和忙社团琐事。兄弟会里的其他姑娘谈的恋爱都有一打了,每次闺蜜之夜和朋友聊起约会的甜蜜和烦恼,我都暗暗羡慕。她们哭或笑都属次要,但脸上的光是挡不住的,看着她们允许自己和另一个独立的人类互相依赖和支持,即使关系中有波折,双方也能学着成长。情侣间在身体和精神上都维持极亲密的关系,毫不功利地互相在乎和关怀。我看到了这么多好的关系,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念头:我也值得这样去爱和被爱,我也想要拥有这样的美好恋爱经历。

爱一个人,哪有“完美公式”

可惜美国千禧代的约会文化总体倾向享乐型,找床伴非常容易,找合适的恋爱对象却很难。我把自己在找人谈恋爱的风声放出去,在和朋友吃饭和写作业的间隙也不断询问他们的约会经历,发现大家寻找约会对象的方式大致分两种,线上和线下。

线上的特点就是方便,许多约会软件有详细的个人档案,包括宗教、性取向、政治倾向、教育程度、星座、烟酒使用情况、想要找的关系、还有未来是否想要小孩。足不出户,就能找到满足基本条件的人,而且也免去的前期的猜测和顾忌,比如一起吃晚饭到底是约会还是朋友的闲聊,过马路的时候搂对方的腰是变态的毛手毛脚还是绅士的浪漫之举。另外还能扩大狩猎范围,对工作忙碌、交友圈窄、或者比较内向的人十分有帮助。

线下的特点就是真实,很多朋友的恋爱对象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同一个社团或者运动球队的熟人,活动和聚会认识的朋友的朋友,或者某个共同兴趣爱好圈子的人。优势是有一层共同的交际网在,所以能够更真实多角度地了解恋爱对象,同时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社交圈能让感情比较稳定和认真。我开始多线程同时寻找恋爱对象。一路上我遇见了很多人和事。

有见过在蹦迪时一起跳舞然后留电话的人,周末约会的时候发现对方是才二十八岁就已经离过婚的麻省理工博士。还试过和我年纪一样的同校生交往,他是个读生物患有焦虑症的文艺青年,身材可以当超模的那种好,留着一点胡子有种颓废的艺术气质,是个连我基友都赞叹说帅的富二代。还试过在约会软件上花了一个下午和很多人聊天,然后很高效地约了四个人在同一个周六见,只用化一次妆就去了四场约会,一天下来最后还能在晚上和朋友吃饭的时候聊不同人的优缺点和可能性。

后来我遇到了小安。

爱一个人,哪有“完美公式”

我和小安之间的能量比较特别,他是个接地气很实在生活的人。6尺5的身高,比195高一点,在我看来腿长得几乎有点笨拙,在美国人里算比较高大的了。偏偏他有双单纯无辜的灰蓝色大眼睛,好像时时对周边的事物和眼前的事情感到讶异,加上他有些害羞的笑容,活像个小男孩。

我和好友聊天聊到他,时常讲起一个早上,我窝在被子里抱着我的泰迪赖床,窗外阳光不错,看上去是美好的一天。突然小安从洗手间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脸色不太对劲,告诉我他下腹痛。我赶紧揽他回床躺着,他缓慢地坐在床上,又晃晃悠悠地将腿搬上来,拧着眉头,像个刚和老鼠王大战后受伤的胡桃夹子兵——我居然觉得这有点可爱。

我也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地询问他“天哪,你还好吗?怎么会突然下腹痛?有多痛?是不是肌肉痉挛?要不要我帮你拉伸?来,深呼吸多几下。”小安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他从小就玩极限飞盘,从中学到现在一直是个专业运动员,正常工作是深受学生欢迎的数学老师,每天晚上九点半睡五点钟起床然后开车去学校。每周有三天早上六点到学校打篮球,平时还会去健身房。我从来没有见过生活这么规律又健康的人,看他这次痛得脸都白了,我有点被吓到。

我一方面想要做点什么来帮他,无论是减少痛苦还是提供感情支持,所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同时我不敢问太多,怕他有负担要一边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一边安抚和照顾我的情绪。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触碰他,比如抚摸他的背或者把手扶在他肩膀上,因为我觉得就算我让他更难受了,他也没力气跟我讲清楚。

他捂着下腹,大口喘着气,尝试坐起伸直双腿,前屈摸脚尖拉伸。他声音听起来也有点迷茫,“超级痛诶,刚才好像突然被卡车撞了一下这么痛。从来没有这样过,感觉不像是肌肉痉挛。““什么?像被卡车撞到这么痛?” 我惊讶地重复他说的话,趴在床上撑着头看他。我不太想把惊讶和局促写在脸上,只好尽可能只表现出担忧,沉默地看着他用不同的姿势拉伸缓解症状。过了一会,他侧过脸来给我了一个安慰的微笑道,“没关系的,刚才一下子很痛,现在已经好一些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马上拿起手机搜索下腹痛都是哪些病的症状,我也拿起了手机。

我的无措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当小安在认真阅读各种搜索结果的时候,我在搜索框打下的是“当有人生病不舒服的时候该做什么”。我必须承认我的约会经验不是很丰富。所以在和另一个人接触的时候,时常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

爱一个人,哪有“完美公式”

无数文章和视频都会教“该怎么办”和“该做什么”,0.4秒内弹出的数亿条搜索结果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手足无措是人类的共同问题。毕竟在美国大家都很讨厌尴尬,没人愿意成为笨拙又难相处的怪胎,人人都希望面对任何意料以外的事情时都能自信得像个专家,毫不局促地处理好社交场面,在他人眼前成为一个冷静且得体的人。

在网上看到有些文章和视频建议最好的沟通方法是展示多种情绪的组合,比如要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再小小暴露一点点脆弱和关心,最后要成熟地表达祝福并暗示自己下一步计划。当然光抽象说也没用,有研究指出人类大脑喜欢具体的东西,以获取知识为目的的高效学习都需要例子。当人一个能具体实在地想象自己去做一件事的样子时,这个人才可能去真的做这件事情。尤其恋爱中的男男女女都容易大脑宕机,都知道要做什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现成的例子更必不可少。我看到过一个例子,目标是对不希望转正的约会/暧昧对象摊牌。

“Sorry I am not interested inbeing friends. However I do deeply care about you and I hoping you find whatyou are looking for. I wish you lots of love and happiness.”

“抱歉,我对当朋友不感兴趣。但是我真的非常关心和在乎你,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吧。我祝你能拥有很多的幸福和爱。”

虽然翻译成中文后有点奇怪,可我当时看到就感慨这种摊牌方式也太高级和太美国式的毫无瑕疵了,从尊严到爱意到善良得体一应俱全。但是我还是会有怀疑,这些别人总结的“完美公式”和例子会不会缺失个人特色和人情味?我可以成为一个有分寸且成熟的成年人,但是那些情不自禁和攘袂切齿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对于那些无法接受我的人,是否值得我通过“非我”方式把他们留在身边?对于我来说,我能为他人改变的边界在哪里?我的行为和决定是应该侧重于我的习惯,还是去靠近被外界认为的“更好”的方式?

等小安给我念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病症后,他怀疑自己有肾结石,因为他叔叔曾经有过肾结石。他对他叔叔的喝水频率印象深刻,便马上给他叔叔发短信。我全程只是听他讲话,嗯嗯啊啊的回答和重复他说的话。他已经不疼了,我还是躺着,倚在他腰下,半揉半抚着他的腰腹,心想着待会应该说些什么。按上面的模式改一下就是,“希望这次下腹痛不是肾结石也不是什么其他病。看到你这么难受我也挺难受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哦。” 又甜又体贴,可以说是关心表达得很到位了。

我们聊了会天,提到一些亲朋好友的忍受的疾病,感慨了一下健康还是最重要。最后小安还是要回家了。我裹上大衣送他到门口,心里默念过想好的话,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却成了“嘿,多喝水,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的。” 我听到自己讲完才愣愣地意识到,即使从粤语换成了英文,这和我妈跟我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小安没有觉察到我的内心戏,他像往常一样冲我笑了笑,讲了几句甜甜的话,吻别过我之后,就往风里走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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