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貝---楊海旺
小貝不是人，是原北山市梁書記家豢養的一條愛犬。
在北山市，梁書記可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從市委一般辦事員，到科長、處長、副市長、副書記、市長，一直幹到市委書記，經他的手提拔的幹部不計其數，其影響力和號召力非同一般，可謂翻手成雲，覆手為雨。
梁書記的老婆喜愛寵物，尤其喜歡叭兒狗，說它通人性，善解人意。某日，一下屬送來一毛色黑白相間的花叭兒狗，許是小狗有福氣或是人狗有緣，竟讓梁夫人“一見鍾情”，一個勁的誇它是可憐見的小寶貝，難得的小寶貝。下屬見梁夫人開心，便添油加醋的說，這是他的一個旅居國外的親戚，專門買來孝敬他的老孃的，是一條純種的貴族叭兒狗，他看著可愛，就瞞著老孃送給夫人。經他這一說，梁夫人更是喜不自勝，笑逐顏開。從此，梁夫人便把其它的愛犬全部送人，一心侍弄這隻叭兒狗，寵愛有加，奉若上賓。因梁夫人常喚作小寶貝，梁書記便取其諧音，為愛犬取名小貝。
親戚、朋友或者下屬來到梁家，梁夫人便炫耀她的小貝如何聽話，如何可愛，如何聰明伶俐，來人更是順水推舟，讚不絕口，推崇備至。什麼顏色黑白分明，體型小巧玲瓏，眼睛顧盼流神，動作敏捷麻利等等，好詞好話用上一大堆。有一天，一位熟知寵物市場行情的下屬來到梁家，對小貝做了一番很專業的評價，特別提到的是小貝黑色前腿關節處一對大如雞卵的白斑，說那叫狗眼，這條狗貴就貴在那一雙白眼上，像這樣長有白眼的狗，上萬只才出一隻，是難得的精品，叭兒狗中的貴族，價值不菲。他的一番話，直說得梁夫人口服心服，算是真正認識了小貝的可貴，忍不住抱著小貝親了又親，心肝寶貝的叫了一大串。末了，這位下屬要出十萬元買下小貝，怎奈梁夫人愛犬如命，怎捨得輕易賣掉？
從此，整個北山市的人都知道梁書記家養有一條名貴叭兒狗。在很多場合下，那些有幸到梁書記家去過一次，曾經見到小貝一面的人，在與別人談話時，都有了誇耀的資本：“你們見過價值十萬元的狗嗎？我可見過了，那小狗長得真可愛，那身材，那眼神，那動作，那叫聲……咦，真絕，真絕，是我見到的最好的狗了！”外界也傳言，曾有一名養狗專家出二十萬來買此狗，梁夫人硬是不捨得賣。
很快，梁書記到了退休年齡，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市裡要把他送到幹休所，而在北京工作的兒子為了盡孝，要接老兩口去北京同住，共享天倫之樂。老書記一生只有這一個孩子，當初兒子大學畢業時就希望他回北山市，在二老跟前工作。但兒子很爭氣，被留在北京，為了孩子的前途著想，老兩口沒有逼孩子回來，而是忍痛讓兒子留京。如今兒子來接，老兩口當然樂意前往。限於兒子的住房還不是十分寬敞，況且，兒子居住的小區有一個公約，就是不得豢養貓狗等寵物。梁夫人瞭解到這一情況後，大哭了一場。不能帶小貝去，只得忍痛割愛了。拿它送人吧？兩人不捨得，因為它太貴重了。老兩口一合計，還是到寵物市場上賣了吧，也增加一份積蓄。合計好後，老兩口便抱著小貝來到全市最大的寵物市場。
寵物市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老兩口徑直走到名貴犬交易處，一個看似經紀人的中年人拉住兩人，指了指小貝，又指了指另外一個地方對他們說：“它的交易市場在那個地方，這兒不是這種賤貨色能來的地方。”
老兩口一聽這話十分生氣，自從養小貝以來，還沒有誰敢說這狗是賤貨色，老書記氣的直喘粗氣，怒氣衝衝的質問那人：“你識貨嗎？這可是一條純種貴族叭兒狗！”
“什麼？純種貴族？”中年人像聽錯了似的重複一遍，接著仰天大笑起來，他的笑聲也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濤濤不絕，直笑得撫肚蹲地，差點兒差過氣去。他的大笑讓老兩口一陣莫名其妙，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也很快引來一群看熱鬧的人。
笑完了，中年人指著老書記家的狗說：“你們看，他們說這叭兒狗是純種貴族，你們看，你們看……”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
“不錯，”老梁說，“有人出十萬塊要買它，我們沒有捨得賣。”
“十萬塊？你這狗一百塊也不一定有人要。”中年人說著，在人群中拉出一位瘦老頭，“這是一位養狗專家，讓他告訴你們吧。”
瘦老頭告訴老兩口，這狗是一條雜交狗，你看，它的花色根本就是亂七八糟的，沒有一點規律，而純種貴族犬大多是清一色的純顏色，你看它的身材，在叭兒狗中偏小，你聽它的叫聲，柔弱無力沒有一點韻味和美感，你看它的眼神痴呆無神，你把它放地上，看它的動作，肯定既不靈敏，也不可愛。最糟糕的是它前腿關節處的這一對如雞子般大的白眼，按照以前迷信的說法，它妨主人，也就是對主人不利，你想，這樣的狗，誰還敢養它？……
老兩口沒等瘦老頭說完，就把小貝往地上一扔，扭頭疾步離開寵物市場。
此後，小貝從一個生活溫暖舒適，備受寵愛和優待，耳邊贊聲不絕的貴族犬，搖身變成一隻漂泊街頭、無人問津的流浪叭兒狗。
（張福娟薦稿）
楊海旺，虞城縣教育局工作，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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