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江湖------王太生

江湖上的包子,在江湖奔走。江湖上的人,吃江湖上的包子,包子也有了一片江湖。

先說青菜包。菜包子其實就是素包子,從前我們小城有家“功德林”素食館,那裡的青菜包子,臍眼滲一圈黃油,那是素油,菜籽油。青菜包子,油少,不好吃。

朱自清說揚州的菜包子,“菜選那最嫩的,剁成泥,加一點兒糖一點兒油,蒸得白生生的,熱騰騰的,到口輕鬆地化去,留下一絲兒餘味。”

憑我的生活經驗和對芸芸眾生的觀察,吃菜包子的人低調,吃肉包子的人張揚。我覺得瘦人喜歡吃青菜包子,胖人喜歡吃肉包子。

再說肉包子。30年前,我經常在肉聯廠的食堂買肉包子,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我經常在下午買,那時包子剛出籠,餡多皮鬆軟,肉聯廠的肉包子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肉包子,其次是在揚州開會,住商業局辦的賓館,那裡的肉包子也讓人吃過難忘。雖然處在一個精緻的年代,我還是想念從前的大肉包子。

一個人吃包子,讓人感動的是冬天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頭自顧自地吃。那是一個冬天的下午,我在街角一家包子店排隊買包子,見一個賣小狗的中年外地人,站在狗籠子旁正在吃包子,那個人買了6個包子,站在寒風裡吃,我看到他腳下籠子裡的小狗冷得擠成一團。我有些同情那個人,他的這些小狗是從何處販來?賣一條小狗能掙幾個錢?他大概是沒有吃中午飯,用包子充飢,我還同情籠子中那幾只冷得瑟瑟發抖的小狗,它們從何處而來,並不知道主人在街頭守候,寒冷之中吃包子。

吾鄉百年老店“翠綠”的三丁包子,是肉包子的提檔升級版。“三丁”,有肉丁、筍丁、雞丁。吃三丁包子當然是坐在茶館裡吃,可不允許走著吃。當然,走著吃的人也不買三丁包子。

豆沙包子。棗子煮熟後,去皮去核搗爛製成的泥狀物,稱為“泥”;紅豆研磨成粉,煮熟之後下糖膠,再煮成糊狀,稱為“沙”。某天,我在吃包子時,不禁莞爾。吃棗泥包子,想到田野中膏腴的泥;吃豆沙包子,想到大地上細細的沙。

有時候,某些人,為幾隻包子而產生一些嘴上糾紛。《紅樓夢》裡有豆腐皮包子,其做法是用腐皮包裹餡心,如紙包之四折,成方包,以蛋清糊其封口,上籠蒸之。第八回中,寶玉問晴雯,“今兒我在那府裡吃早飯,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著你愛吃,和珍大奶奶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的,你可吃了?”晴雯回道,“我知道是給我的,偏我才吃了飯,就放在那裡。後來李奶奶來了看見,就拿了給孫子吃去了。”寶玉覺得包子在半途上被人橫刀所奪,在女孩子面前丟了面子,非常生氣。

也有人不是太懂包子。湯包,是包子中的高端產品。梁實秋說,有個人不會吃湯包,猛地一口咬下去,湯汁濺到人家後背上,因此吃湯包要有斯文狀。

江湖上的包子是用來打賭,打賭吃包子。兩個蹬三輪的,爭強鬥勝,一個跟另一個較勁,另一個一氣吃了8個包子,噎得眼珠直翻。

包子在冬天誇張的姿勢,是一籠一籠的包子,層層碼著,在一口大鐵鍋上堆得有一人多高,蒸籠上,水汽氤氳。

我認識的一個人,姓包,養得圓鼓鼓的,是個胖子,別人喊他“包子”。包子有時是一個人,有的人像包子。

寫著包子,忽然想起一件趣事。有一次和文友魯小胖子在江南古鎮上吃包子,魯小胖回來寫一文,發在微信上,說他經常吃包子,他在文中寫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包子如美人,美人如包子,白白胖胖,他大概是肚子餓了,抑或想起唐朝的美人,還“栽贓”這句話是我說的。

江湖上的包子,地分南北。我沒有吃過大名鼎鼎的天津狗不理包子,但這並不影響我坐在上海街頭小餐館裡吃一籠南翔小籠包,雖然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在我們那地方也有人叫賣,但缺少了彼時彼境的環境烘托,也就吃不出那個地道的包子味。

當然,江湖上還有孫二孃的人肉包子。那樣的包子有江湖上的兇險與詭魅,大多數人吃包子,吃的還是自己喜歡的餡,就像每個人有不同的心思。

包子也有屬性。早年我看到小城人早晨吃包子,小市民吃菜包和肉包子,教師、職員吃三丁包子,講究的人吃蟹黃包子。

一人吃包子是獨吃,二人吃包子成江湖。

包子的江湖------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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