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昂貴的官帽!

咸豐末年,勞崇光任兩廣總督。在當時,兩廣一帶是最早開埠通商的富饒地,勞崇光花了很多銀子弄到這個肥缺,於是他也立時成了聲震朝野,顯赫一時的封疆大吏。

這年春夏之交,皇帝降下聖旨,召勞崇光進京垂詢兩廣政事。勞崇光接到聖旨,星夜動身,兼程北上。一路上曉行夜宿,飢餐渴飲,足足走了一個月,終於到了蘆溝橋畔,參拜完“蘆溝曉月”的御碑,長舒了一口氣,抬眼看看遙遙在望的永定門城樓,即刻動身進了北京城。歇息一夜,次日五鼓,更衣上朝。

最昂貴的官帽!

在那五月,皇帝召見親王國戚或文武百官,除年老重臣賜座之外,一律按品級跪在金階,匍匐回話。回話的時候,龍顏歡悅,受到褒獎,臣下就得連叩響頭高呼謝恩。這樣才能表現出皇恩浩蕩,臣子赤心,尤其是那些官迷,不僅雙膝長跪,更是叩頭碰地有聲。雙膝長跪叩頭有聲,自然難免皮肉受苦,何況勞崇光遠離京都,在嶺南養尊處優,作威作福慣了,雙膝長跪,實在有些承受不起。因為他很有經驗,進朝面聖之前就在雙膝的膝蓋上加了護膝,可是時間長了仍然感到痠痛難忍,叩頭謝恩時,因為是響頭,更令他痛苦難捱。

明事的人,早在進宮見駕之前就買通近侍,打通關節,太監在空心磚上做好暗記,謝恩的官員額頭在空心磚上輕輕一點,就會發出很大響聲。當然,殿上的空心磚是太監們挖空心思想出的生財之道。

勞崇光久在外任,並不詳知朝中內情,當然他不知事先花錢買通關節之事。可是坐在寶座上的咸豐皇帝,一再表彰他宣勤嶺南,政績卓著,忠於職守,治民有方……把一個老崇光感激的涕淚齊下,不停地叩頭謝恩。

勞崇光在謝恩的時候確實叩了很多頭,響聲卻不大,別說高居寶座的咸豐聽不到他的叩頭聲,連他自己幾乎也沒聽到額頭碰地發出的響聲。到這時,勞崇光才知道,自己疏忽失誤,忘記了打通關節,立時有些心慌意亂,在起身告退時,竟然忘記了擱在地上的官帽,便光著頭,拖著辮子退出朝堂。

寶座上的咸豐皇帝卻看得一清二楚。體念他本系外官,很少回京,不悉朝中規矩,暗暗示意身旁的太監,速將官帽給勞崇光送去。

皇帝身邊的近侍太監都是精靈鬼。對於身為封疆大吏,兼理粵省海關的勞崇光早有耳聞,知道他這些年官囊甚豐,肥得流油,早就盼他進京,大家好乘機撈些好處。誰料此公卻是個瓷公雞一毛不拔,送官帽的近侍太監已拿定主意,要狠敲他一筆。

最昂貴的官帽!

近侍太監捧著勞崇光的官帽,走到離寶座很遠的僻靜之處才低聲叫道:“勞大人,您丟下官帽就走,是想辭官不做還是想告老還鄉?”

“啊!”勞崇光聞言大吃一驚,這時才忽然想起免冠之後忘記再戴上,連忙堆起笑臉,伸手便接。

捧官帽的太監急忙往後一撤身,似笑非笑的說:“勞大人,萬歲爺見您丟下官帽就走,龍心有些震怒。再者,您這一品大員光著頭出來,那些窮酸御史們可全看在眼裡了,若參奏您有失朝儀,按律治罪,勞大人該如何答對?”

“這……”勞崇光愣在殿角,不知所措,急得滿頭冒汗,結結巴巴的說:“以公公之見呢?”

“打點打點,自然能消災免禍。”

這時勞崇光忽然心明眼亮,暗想:如果事先打通關節,何必落得叩頭無聲,忘記了戴上官帽,真是一時疏忽,鑄成大錯,又看了太監一眼,笑道:“多謝公公提醒,不然我就光頭出朝了,但是不知公公……”

太監把官帽交到勞崇光手裡,在帽下伸出三個指頭,勞崇光連忙點頭示意。次日,便派人給那太監送去三千兩銀票。從此勞崇光留下話柄,戴了一頂最昂貴的官帽。

最昂貴的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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