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陳夢妤 林菁晶 每經編輯 魏文藝
“氪空間裁員的傳言屬實，我就是剛剛被裁掉的。”許樹（化名）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近日，記者接到氪空間員工爆料，稱公司近期因資金鍊緊張導致大批裁員，甚至引發關店潮。
氪空間，位列共享辦公行業頭部玩家陣營。其創始人目標是“2021年在管理的辦公樓面積方面趕超WeWork”，近年來擴張迅猛，估值超過13億美元。
據許樹所言，“年前氪空間非業務板塊裁員比例非常高，比如品牌公關兩個小組，原本是二三十人的團隊（屬於大市場部），現在只剩下1人，但銷售和技術團隊沒有太大變動。”
確切說，氪空間這次裁員在元旦之前就已經完成。隨即，公司宣佈年會取消，年終獎亦化為泡影。
不過對於近日“市場部再度裁員”的傳聞，2017年底從氪空間大市場部主動離職的老員工李然（化名）則堅信是“黑公關”的謠言。“市場部之前也就剩下1人，所以不存在什麼再次裁員和人員優化。再比如氪空間1月份裁員30%的消息，據我所知是某行業巨頭故意放出的。”他向記者表示。
巧合的是，李然所說的某行業巨頭曾有離職員工向記者透露，一定要趕在氪空間前完成上市。
此前，氪空間曾多次傳出將赴美IPO的消息，《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向氪空間創始人兼董事長劉成城進行了求證，他表示“上市方面的計劃安排不便回應”，是不是要競爭“共享辦公第一股”，自己從未想過。
資金鍊現狀：“與中民投退出沒半毛錢關係”
“被裁員”的許樹和“主動辭”的李然，分別離開氪空間2個月和1年。
“一直以來公司人員流動性都非常大，一波波的人走了，又一波波地招人。”有離職員工透露，“氪空間的離職員工群已經有近200人——在很多離職員工沒有加入的情況下。因為近來有大量被裁員工加入，群裡的氣氛總是很活躍。”
對於在年前突然被裁員，至今仍未找到下家的許樹反而覺得很輕鬆。“反正年終獎都取消了，不瞞你說，現在沒被裁掉的員工還挺‘羨慕’被裁了的，至少能拿到一些補貼。”
許樹透露，氪空間的資金鍊問題或源於去年底“中民投退出”的影響。對於具體涉及金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多次聯繫中民投方面未果。
但從天眼查信息看，目前氪空間尚未出現股權變更記錄。中民投旗下嘉興創澤捌號投資合夥企業依然持有氪空間4.96%股權，彼時認繳出資額約480萬元。
劉成城亦否認了氪空間資金鍊存在問題，他稱所謂“中民投退出”，與氪空間資金之間沒半毛錢關係。“中民投只是我們一個小股東，況且錢早就到賬了。”
遙想去年8月，劉成城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專訪時還曾信心滿滿：“我們每月新增面積是6萬平方米，在直營面積上達到27萬平方米，是全國最大的規模，同時還在尋求境外擴張。”
不過眼下，氪空間卻面臨著“關店潮”和投資收縮現狀。
對此，劉成城回應，直營項目放緩是根據行業情況進行的正常調整，公司現在正在朝輕資產方面發展，很多隻投資10%~20%的合作項目還在繼續擴張。裁員也是正常的市場調整，但沒有傳言30%那麼誇張。
運營現狀：以高價拿高端物業，部分區域無法按時交租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悉，2018年中期，氪空間曾不斷被曝出以高於市場價30%的價格向開發商拿項目，數位離職員工對此消息的真實性予以認可。
“氪空間脫胎於媒體，論對輿論套路的熟稔度，這個行業恐怕無企業可及，所以氪空間此前的形象一直比較好。但事實上內部一直存在不少問題，涉及拿項目時的款項、介紹人的佣金等，有時候就是為賬面服務，好幾次裁員和勸退其實都與這些相關。”李然表示。
“資金方面，武漢有些核心物業已經無法按時交租金了。比如，今年第一季度的租金，按理應於去年底完成繳納，但現在可能就要拖到下下個月。北京也在不斷關店，有些工位的成交價事實上只有對外公示價格的1/3左右，價格是可以協商的。”
李然續稱，氪空間與其他共享辦公企業不太一樣，“用高價拿最高端最火熱的物業”成為管理層後來的核心思想，比如位於北京望京中國錦、王府井銀泰等處的物業，都很貴。
氪空間國貿中海廣場社區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陳夢妤 攝
從氪空間的官網信息看，上述兩處共享空間將分別於28天后和4月13日開業。
對於氪空間的現狀，李然很感慨：“目前有一個難題，內部發文要關的16家店分別位於北京、上海、成都、蘇州，比如在北京已經高價拿到手並完成裝修的幾處物業，都處於未開業或剛開業狀態，一旦管理方要求恢復原裝修，拋開違約金（一般都是五年一簽），就是一筆很大的成本。”
3月7日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北京CBD區域的氪空間國貿中海廣場社區，室外的璀璨和通明的燈光，與內部的清冷形成鮮明對比。對於記者提出的預約工位要求，場內唯一一位工作人員並不願多說，只表示“去官網看看”。
人事現狀：一度“排隊被裁員”，從滴滴空降的CMO陶然已經離職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獨家獲悉，去年5月才入職氪空間任職CMO的滴滴原資深副總裁陶然已經離職。對此，記者向氪空間品牌方面求證，對方表示“不便回答”，後記者獲悉其同樣已經離職。但是，另一接近公司的高管對陶然離職給予了肯定答覆。
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數十位氪空間前員工中，2017年離職的有3位。
氪空間最早的創業大街社區2017年進行升級改造後，曾向2014～2016年的老住戶發去了海報，主題是《最陌生的熟悉人》，其中有一句“深夜裡一盞孤燈下的堅持”，都是當時的創業故事。
“入職氪空間，是因為看中當時公司的發展氛圍和前景，凌晨四點的北京，我們每個人都看過。那個時候只要有入駐團隊拿到融資，都會請大家吃比薩。”李然很感慨，對於前東家，他至今懷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後來大環境變了，發展方向也變了。”
2017年的聖誕節，李然從氪空間市場部離職。“離職的原因，是當時已經覺察到公司的病態，大家人心惶惶，與高層關係好的先被開除，剩下的排隊等著被裁員，因為這樣可以拿到補償，方案是N+1，那一波走了百餘人。我走得比較急，說實話還有些後悔，因為捨棄了年終獎和補償款。但是失望佔大部分，部門組織架構不合理，忙人和閒人，各成兩個極端。”
而李然所說的發展方向改變，始於氪空間在2016年招來了鍾澍任總裁。鍾澍有著豐富的開發商經驗，曾任京東集團副總裁（籌建集團物流地產部門）、復地集團投資副總裁，以及天津萬科副總經理等。
“氪空間最初非常純粹，希望真的能夠孵化出更多更好的創業團隊。但後來開發商進入這個行業以後，市場規則變了，管理層也沒能確立清晰的方向。可以說，是拿自己的短板跟人家（開發商）拼長處。”李然坦言，“其實劉總是一位很有理想的創業者，在公司內部也有話語權，但鍾總是地產商出身，雙方的運營理念不太一樣，兩人的關係也一度降至冰點，再加上大環境的變化，公司發展導向也變了，想轉舵很難，這令我們員工非常痛心。”
氪空間國貿中海廣場社區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陳夢妤 攝
行業沉浮：如今“生存”成為頭等大事
跑馬圈地、野蠻生長過後，共享辦公行業有越來越多的品牌開始走起了下坡路，一旦燒錢後繼無力，要麼面臨倒閉，要麼被收購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行業巨頭也由此應運而生，如一直大肆收購併快速擴張的優客工場，整合併購了包括洪泰創新空間、無界空間、方糖小鎮等在內的多家“競爭對手”。今年2月，優客工場被傳擬尋求30億美元估值。
但眼下，這個行業的頭部玩家仍面臨著盈利難題。
此前表示“並不急於盈利，要致力於擴張，目標是2021年在管理的辦公樓面積方面趕超WeWork”的劉成城向記者透露，2019年氪空間的主要戰略就是全年實現盈利。
“從前大家都只顧大幹快上，但如今勝者為王。”劉成城坦言，在如今的共享辦公領域，“生存”成為頭等大事。
“慢下來未必是壞事，這意味著行業真正進入了良性狀態。”城智更新研究院院長陳方勇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此前資本的過高預期催生出一大批拔苗助長的共享辦公企業，為了規模，不惜花重金招人才、講故事，一旦無法保證上市，資本就會迅速理性、冷靜下來，又迴歸到盈利本身。
在他看來，共享辦公這個行業本身是可以賺錢的，短視求規模最終可能自食其果。“氪空間此前激進擴張、高價拿地的做法無疑是有悖於市場規律的，也遠遠超出了市場的真實需要。”
“氪空間真的是一家很有理想、很有情懷的公司，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可能沒有太精打細算，有點兒大手大腳，花了些不該花的錢。”這是另一位老員工對氪空間的評價。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每日經濟新聞】創作，在今日頭條獨家發佈，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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