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中大佛寺“虎溪”本指佛門典故,何來藥王救虎?!


閬中大佛寺“虎溪”本指佛門典故,何來藥王救虎?!

在閬中大佛左側摩崖石壁上,刻有近兩丈見方的楷書“虎溪”二字,題款為“錢塘吳昭夫建,統制河中母思書”、“布政司兵巡川北道參政河東姚誠立重刻”。(統制係指戰事中從各將領中選拔一人授予“都統制”之名而發號施令;布政司在元、明朝時全稱為承宣布政使司、清朝時簡稱為布政司,主要掌管一省的民政、戶籍、田賦等,為省級地方最高行政長官巡撫下轄的兩個司之一,另為提刑按察使司;河中、河東都是古地名,今山西省西南部一帶,古文中稱黃河為“河”——筆者注)

據道光版府志和清咸豐《閬中縣誌》載:大象山石壁上有“虎溪”二字,系楷書,末題雲“上柱國賜金魚袋統制河中母恩書,‘統制’二字之上有殘缺”(上柱國:本為軍功卓著的將軍名號,後僅為一種功勳榮譽,類似特級戰鬥英雄之類,唐朝享受正二品待遇。金魚袋指唐朝三品以上官服為紫色,必佩金魚袋,宋代不再使用魚符,而是直接於佩袋上的金銀飾物——筆者注)。

閬中大佛寺“虎溪”本指佛門典故,何來藥王救虎?!

虎溪石刻

此後民國十五年、民國三十七年地方縣誌記載同上。到了一九六六年的《縣誌稿》(未付印)記載則為:“舊縣誌載:‘末題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統治河中母恩書’,現在末題字為“錢塘吳昭夫建統治河中母恩書’。另一行為‘布政司兵巡川北道參政河東姚成立重刻。可見現存的文字是經過姚成立重刻的。“上柱國賜紫金魚袋”七字,也改成了錢塘吳昭夫建”。”

由此所見,這位叫誠立的河東後生(山西安邑今運城市鹽湖區人,明萬曆年間進土)在摩崖石刻“虎溪”的落款上確實做了手腳,除抹去(也可能本身已漫漶不清)了一些文字信息,主要還是將自己的官位身份和尊名大姓得以勒石留名。

據考,“錢塘吳昭夫”為南宋淳熙十五年(1188)知任閬州,也算是一位熱愛閬苑人文、頗有作為的良吏。現在東山園林的讀書巖、教子堂、捧硯亭、瑞蓮池、將相堂、紫薇亭等都是吳知州當年在任時,因仰慕北宋時閬州“三陳”而集中興建的一批紀念景觀,包括他還特意請當朝宗正少卿兼國史院編修官閻蒼舒撰寫過《將相堂記》等,都是這位幾乎被後世埋名的知州大人,為今天閬中這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積澱下的瑰寶,而迄今閬中所見最大石刻“虎溪”也是吳知州這一時期同時關注的文化遺蹟。

但他還僅僅是“建”,應該是指為免遭水浸風化,在刻字的岩石上搭建了批簷(保護性設施)。“統制河中母思書”才是初始者。據此不難看出,“虎溪”二字石刻系大佛鑿成之後不久,由唐朝的母思所書(刻石者不詳),南宋吳昭夫修建了批簷,明末的四川參政姚誠立重刻(應只限於落款部分)。

閬中大佛寺“虎溪”本指佛門典故,何來藥王救虎?!

閬中大佛寺

需澄清的是,經筆者多次現場詳察,原志書中所載的“河中母恩”實為“母思”;“姚成立”也為“姚誠立”。舛誤已久的“思”、“誠”二字好在至今尚能辦認。兩行落款中還隱約可見的其他字跡估計就是“上柱國賜金魚袋統制”等內容。

究竟當年題寫“虎溪”二字是何意思?翻翻典籍令人換恍然大悟。據《廬卓雜記》一書記載:淨土宗初祖慧遠大師(雁門郡樓煩縣人,今山西省原平市大芳鄉人)幾十年如一日堅持走山林佛教的修行之路,晚年在廬山東林寺結白蓮社,率眾精進唸佛,弘法濟生。

這期間由於慧遠大師德行感召,道風日盛,各方名人雅士不期而至,但慧遠又素有“影不出山,跡不入俗”的習慣,每逢送客出寺,均以寺前的一條名為虎溪的小河溝為界,從不遠送,以示高僧大徳的清高和矜持。

聞說有一天,送別五柳先生陶淵明和聲山簡寂觀陸修靜道士時,三人縱論今古,暢談義理,機鋒相契,不知不覺就過了虎溪,這時候只聽慧遠大師馴養的老虎幾聲轟鳴,三人オ恍然大悟、相顧而笑並欣然道別。此後,這“虎溪三笑”的故事,便成了文人雅土創作詩、書、畫的常見題材而流佈四海,後人還建起“三笑亭”。

閬中大佛寺“虎溪”本指佛門典故,何來藥王救虎?!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南宋佚名作《虎溪三笑圖》

事實上,慧遠大師與一向深信“天道幽且遠,鬼神茫昧然”的陶淵明及遍遊名山大川訪仙求道的陸修靜三人年齡相差懸殊,在東林寺談經論道的故事多為虛構,但因其寓意非常深刻,喻示了儒釋道融合協調和陸相處,所以這段禪門公案才廣為流傳,且時常被引為經典,至今懸掛於廬山東林寺三笑亭還有楹聯雲:

橋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語

蓮天僧舍,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眾所周知,大唐立國時開國皇帝為抬高身價,李淵父子利用姓氏巧合,便尊奉老子李聃為唐王室祖先,道教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國家宗教,並確立了道先、儒次、佛末的三者秩序。到了武則天時期又偏尚佛教,且使佛教達到極盛。閬中大佛就開鑿於這以後的唐德宗時期,佛教除唐武宗毀佛外雖也在唐朝中受到過足夠的禮遇和重視,但整體上還是推行的三教並立。

基於當朝對幾大宗教的重視和閬中歷來儒、道、佛三教共存共榮,並行不悖的現狀(佛像右側仍有開鑿大佛的何居士碑記,其中有自謙“長在畎畝,儒道釋三教無所知解”等語),在大佛開鑿不久即在旁邊崖刻了統制母思所書的“虎溪”二字,以典明理,警示眾人,足見時任官吏之用心良苦。

從唐朝造佛刻字,到宋修建批簷保護,再到清朝重刻落款,在不同的重要歷史時期都留下了痕跡,也正好暗合了釋家淨土宗特別注重跨越時空精神傳承的特點。

但不知何時,這裡卻突兀出一個“藥王救虎”的故事出來,異想天開,生編杜撰,貽笑大方;更有甚者竟臆想出“虎溪乃伏羲”之寓意;進而還搬出了民國時期南閬鹽場知事、隱居閬中的張善孖在閬馴養老虎來說事,東拉西扯,大言欺世,久而久之成了名符其實的魯魚豕亥、積非成是!(文/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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