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里的知识共享

上周末《奇葩说》(11月16日)关于知识共享的辩论很多人看了大呼过瘾,至于如何过瘾,见仁见智。在我看来,正方胜出并不意外,正方四辩蔡康永是“题眼”,反方一至三辩结论不够荒谬,而薛教授则接近跑题了,不够杀伤力。

辩题是:奇葩星球新科技可以让全人类大脑一秒知识共享,你支持吗?

正方的观点是支持知识共享。通常抛出一个观点第一件事需要把核心概念定义清楚,否则争了半天鸡同鸭讲。这里的核心概念毫无疑问是知识,因为共享都理解成高效且低成本没毛病。那什么是知识?信息,思维,还是能力,智慧?题目并没有给定义,在这里埋了个伏笔,正如马东所说,《奇葩说》不是求真,就是听一个热闹。换句话说,辩论的主要乐趣就在于知识的定义不一样,鸡同鸭讲最好看,所以叫奇葩说。

《奇葩说》里的知识共享

但是对于正方来说,给知识划定范围的任务肯定是逃不掉的。我们直接看“题眼”,蔡康永接过前三轮辩论的铺垫,最后亮出了知识共享的三张底牌:

第一点讲的知识是信息。眼下谈知识共享相当于二十前谈互联网,有谁敢反对互联网,尤其在座的都是知识的既得利益者,摸着良心想一想好不好?

第二点讲的知识是思维和能力。有了知识就有了多样化的能力,相比揉面团,爷爷奶奶仰望星空制造机器人,想想都觉得很美对不对?

第三点知识共同体就是命运共同体,人同此心,情同此理。知识产权的保护就是知识垄断,像药神那样家人有病没钱医怎么办,忍心等个六七年?

观点和论据都层层推进,而且该煽情处煽情,一句大家都是知识的既得利益阶级,包括我自己,在座的眼泪都快止不住了。这场辩论中,蔡康永是题眼,表面看来是最佳辩手,没有之一。

但是,正是在这个位置,知识共享命题的漏洞暴露了。可惜,反方并没有察觉。

首先,偷换概念。第一点把知识共享和互联网类比是不当的。互联网从来不是免费的,否则不会形成如此大的产业,最最起码,电费网费总得收吧。但这不是致命的,蔡康永的情商课收点费也没问题。只要奇葩星球统一收购课程然后免费共享,操作上没问题。

我认为事实的争辩容易陷入僵局,最好的辩论是找到对方的逻辑谬误,例如通过假设推理,得出很荒谬的结论。我并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假设你说得对,我们一步步往下推理看能得到什么结论,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有时谬误并不明显,辩手会故意寻找对方认可的共识,由共识加上对方的命题推出矛盾,即可一招致命。我在初中学几何的外甥女都知道,遇到脑洞题,加条辅助线,再用反证法。

对这场辩论来说,知识的不劳而获的后果是什么,这个得说清楚。

在第二点里,从爷爷奶奶仰望星空制造机器人听出来,蔡康永对知识的定义已经包括了信息、思维和能力。在这里只要再追问正方两个问题,就必然会出现一个悖论。第一个问题,人脑是干嘛的?人脑的工作是接收信息,形成思维,转化成能力,逻辑上这是知识由外而内,由内而外的所有范围。第二个问题,人脑思考有成本么?当然,因为思考会消耗能量,能不思考时尽量不思考。

那么结果就来了,既然跟知识相关的所有信息、思维和能力都可以免费共享,那么人脑为什么要思考?这种知识共享下,人脑必然停止工作,相当于自愿长期下岗,或者说长期瘫痪。

人脑进化到知识共享阶段成为脑瘫,这个结论怕是让人很难接受。当然,如果正方拿出打碎牙往肚里咽的勇气,承认自己那个什么,也没必要辩论下去了。

至于第三点批判知识垄断,有点煽情,其实还是暗含了病人获得配方知识可以转化成治愈的能力。总之,通过二、三点,知识共享剥夺了人脑存在的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前面正方三辩陈铭还是给人脑留下了一点工作空间的,他对知识的定义主要是信息,所以人脑还可以做处理信息,提升能力的事。陈铭说,“不是没有事做,我们还有星辰和大海。”

《奇葩说》里的知识共享

因此,这里只需要一些牢固的常识和公理,而不是偏离主题,旁征博引,因为很可能对方不会跟你的套路走。你耍了一通大刀,而人家直接掏枪了。

不得不说,薛教授跑题了。题目的意思是假设知识可以共享,你支持不支持?这个假设就是个脑洞,比方说奇葩星人完全可能免费给你知识共享,再从其他地方把成本找回来。薛教授用租值耗散讲了半天没有专利制度就没有知识,差点就证明了市场经济的伟大光荣正确。就像考试拿到卷子,你的第一反应是题目出错了。高晓松后来说薛教授这个点最难反驳,指责题目错了确实没法反驳。

当然,薛教授也提到大脑千篇一律的问题,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推理,跟对方并没有共识,自然也没有推出矛盾。

反方其它三位辩手的表现其实不错,最后逼出蔡康永给了一个关于知识的完整定义。问题在于扣题还不够紧,推出的结论还不够荒谬,矛盾还不够亮眼。

赵英男说的小孩生下来就是博士有何不可?清华大学解散了有何不可?感情都在酒里有何不可?爷爷奶奶仰望星空制造机器人有何不可?

傅首尔的出发点是情感,知识共享就失去了多样性,博学的悲凉。太过于主观感受,难以形成逻辑,这种小乐趣,也是正方的主要打击对象。

詹青云对真理的说法给我的感觉是,笛卡尔在说我思故我在,问题是挑选、辨别、排序能力不可以被存进芯片?高晓松插一嘴说分享全部知识的芯片,包括了梵高和莫奈的想法也可以知识共享。但高晓松把己方陈铭的观点给否了,共享信息但不共享价值排序。

再来看正方其他辩手的表现。

一辩杨奇涵的观点是技术解决社会平等问题,明显偷换了概念,反对知识共享的新技术,并不是笼统地反对跟知识相关的技术。

三辩陈铭做了信息、知识和智慧的区分,共享信息和知识但不共享价值排序,但他讲的知识共享就可以救人等等,又把能力加进来了。

正方关键的关键给大脑留点活干就是给大脑留条活路。

我感触最深的是,蔡康永的真心问题,“以你的聪明才智,你难道不遗憾,这辈子只被经济学给限制住了么?”

《奇葩说》里的知识共享

听起来很泪奔,作为严肃的经济学者的我们,跟一档娱乐节目较什么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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