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倫與亞述神話》:回顧一段長達三十多個世紀的人類進步史

本書主要講述巴比倫(Babylon)及亞述(Assyria)的神話傳說。神話傳說孕育於文明,並反映文明。本書對於巴比倫與亞述神話的歷史敘事,將一段始於早期蘇美爾時代,終於波斯及希臘帝國時期的歷史和盤托出;同時,回顧一段長達三十多個世紀的人類進步史。

在這段漫長的歷史時期中,源自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谷(the Tigro Euphrates Valley)的文化沿著縱橫交叉的貿易通道直達遙遠的海濱地區,這是直接或間接受到美索不達米亞(Mesopotamian)文明影響的民族週期性大遷徙的結果。即使在今天的歐洲,也能看到早期東方文化的印記。比如,十二星座和以六十為基數測量時間和空間的方法,都起源於古巴比倫時期。

然而,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我們追溯不到以農業生活為主的史前文化,這一點與尼羅河流域的情況相同。人們所謂 “歷史的拂曉”,實際上是指後來文明進步時代的開端。因此,只有假設有一個更為久遠的且比歷史的拂曉時期更長的歷史階段,才能解釋我們所知的最早歷史時期的文明所達到的程度。雖然蘇美爾(Sumer,早期巴比倫)文明呈現出獨有的地方特色,但與埃及一樣,它仍包含一些元素,暗示著某種模糊且遙遠的影響。出於對這一問題的興趣,巴奇教授(Professor Budge)經過深思熟慮,得出一個成熟的結論,即“蘇美爾人和早期埃及人的原始神祇都來自相同且極其古老的源頭”。這些獨立民族的史前喪葬習俗十分相似,並且接近新石器時代歐洲人的習俗。這些證據累積起來使得我們不得不認可文化影響的假設,儘管這假設並不十分令人滿意,也並非無可爭辯。尤其是當我們發現像《金枝》(The Golden Bough)的作者弗雷澤教授(Professor Frazer)這樣的權威人士也傾向於承認“信仰同質”可能源於“種族同質”的時候,遙遠歷史時期存在種族間的聯繫不但具有可能性,而且還非常值得考量。本書第一章就展示了一些人種學家收集的相關數據,這些數據說明,新石器時代的歐洲人、原始埃及人(protoEgyptians)、蘇美爾人(Sumerian)、南部波斯人和印第安人(AryoIndians)之間具有種族親緣關係。

本書在研究美索不達米亞人的信仰時,做了對比性註釋,目的在於幫助讀者瞭解相關的神話與傳說。作者從歐洲、埃及、印度和其他地區的各類宗教文獻中找到一些有趣的相似點,並且發現巴比倫文明中某些具有獨特地理意義的遺蹟在其他具有地方特色的文明中同樣存在。思維模式是生活方式的產物,其發展受人類經驗的影響。文化發展受環境影響早已被世人認可,但我們也應該考慮形成特定生活習慣的民族對環境的選擇。種族群體從承載他們文化的地區移居到適宜殖民的地區時,往往帶著對古老信仰與風俗的傳承。這種傳承,就像他們的工具和家畜一樣,對於幸福安定的生活來說必不可少。

鑑於原始宗教中存在的類似保守性因素,我們不難發現,即使是在迄今為止備受肯定的早期文明的最高階段,宗教神話的發展也並非自發。但有一點很清楚,就是在每一個偉大的地方神話中,我們首先需要研究的,與其說是被符號化了的思想,不如說是被符號化了的、古老的民間信仰,這些信仰甚至與其他神話傳說具有相同的淵源。我們不可能給那些廣泛傳播的、古老的民間神話下一個定論,比如關於龍的神話或文化英雄的神話。或許我們也不必過於在意有關龍的起源的觀點,因為龍在一個國家象徵嚴重的乾旱,在另一個國家則象徵肆虐的洪水。

民間傳說中的龍也會被演繹為邪惡和原始混沌的象徵。例如,巴比倫創世神話是一個被賦予地方色彩的、美化了的傳說。傳說中,英雄和他的部落被戰神及其夥伴取代。戰神英勇無畏,造福眾人。如同歐亞民間英雄殺死邪惡女巫一樣,米羅達(Merodach)手拿兵器刺進了龍——提亞瑪特(Tiamat,混沌母神)的喉嚨,將其殺死。

他刺穿了她的身體,刺破了她的心臟。他戰勝了提亞瑪特,奪走了她的性命。

他把她的屍體拋在地上,並腳踩在屍體上面……

他手握無情的棍棒,敲碎了她的頭骨。

他砍斷她的血管,讓北風把它帶到秘密的地方。

之後他肢解了她的屍體,並策劃了一個陰謀。

這些話出自L.W.金先生(Mr.L.W.King)的《創世的七塊泥版》(The Seven Tablets of Creation)。他指出 “庫布”(Kupu)一詞的意思並不確定,傑森(Jensen)建議作“軀幹、身體”之意。顯然,在“庫布”被肢解,甚至可能被吃掉之後,米羅達茅塞頓開。他的陰謀是:砍斷龍的身體,把它像比目魚般分成兩半,一半用來創造天空,另一半用來創造大地,然後重置宇宙的秩序。他的力量和智慧,就像造物主(Demiurge)一樣,都來自於殘忍且強大的偉大母神提亞瑪特。

在其他龍的故事中,英雄吞掉龍心之後,制訂了計劃。根據斐洛斯特拉圖(Philostratus)的說法, 阿波羅尼奧斯(Apollonius of Tyana)有兩點值得紀念:一是遊走於兇猛的強盜部落之間,且不臣服於羅馬時表現出的英勇剛毅;二是像阿拉伯人一樣學習鳥類和其他動物語言方面的天賦。斐洛斯特拉圖斯解釋到,阿拉伯人吞食了龍心才有如此成就,說出神奇語言的“動物”當然是命運三女神(the Fates)。《尼伯龍根之歌》中的齊格弗裡德(Siegfried)在殺死雷金龍(Regin)之後,通過沐浴龍血使自己變得堅不可摧。他吞食龍心後獲得智慧:他一吃龍心,就能理解鳥兒的語言。鳥兒告訴他米麥爾(Mimer)正等著殺他。西格德(Sigurd)同樣也在吞食了法弗納龍(Fafner dragon)的心後製訂了計劃。蘇格蘭神話中芬恩-麥克-庫爾(FinnmacCoul)通過吞食與“井龍”有關的第七條鮭魚的一小塊肉獲得了知曉神之秘密的能力。邁克爾·斯科特(Michael Scott)和其他民間英雄吸食了白蛇身體中部的血液之後,變成偉大的醫者。一位埃及民間傳說中的英雄將一條“不死之蛇”一切兩段,在體內放進沙子將其致死。然後,他從這條蛇守護的箱子中取出魔咒之書。他剛讀完書的第一頁,便知曉空中飛鳥、深水游魚和山上野獸的語言。這本書賦予他施魔法於“天地、深淵、山脈和海洋”的力量。

在巴比倫,魔法和宗教從不分離,無論是祭司還是神祇都主持魔法儀式。米羅達的父親、“神中偉大的魔術師”埃阿(Ea)通過咒語打敗了提亞瑪特龍(the Tiamat Dragon)的丈夫阿普蘇(Apsu)。米羅達肢解龍的身體“庫布”的行為顯然也具有強大的魔力:他通過食用或處理母龍身體的重要部分,使自己具有了龍的特性,因而能夠創造天地萬物。今天的原始部族,例如巴拉圭的阿比本斯人(Abipones of Paraguay),通過食用兇猛狡猾的動物肉體來增加自己的力量、勇氣和智慧。

另一方面,當一個民族的經驗無法解釋異質環境中產生的神話的起源時,就會從文化接觸產生的影響方面尋找緣由。在印度,龍象徵著乾旱,西部河流之神是女性。印度的馬努魚和洪水神話與巴比倫極其相似,並且似乎是巴比倫神話的進一步闡釋。事實上,馬努神話(the Manu myth)似乎源自失傳的洪水神話,神話中埃阿以魚的形式出現,是一位守護神。由此可見,巴比倫的埃阿崇拜和印度的伐樓拿(Varuna)崇拜有許多共同之處。

本書特別關注與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有直接聯繫並受其影響的各個民族,同時追溯了埃蘭(Elam)王國、烏拉爾圖(Urartu)王國(古亞美尼亞[Ancient Armenia])、米坦尼(Mitanni)王國和赫梯(Hittites)王國的歷史,以及《聖經》中描述的並在美索不達米亞碑文中提到的希伯來(Hebrew)文明的興衰史(包括希伯來文明最早期,到新巴比倫時期被囚禁,直至波斯帝國時期的復興)。另外,大國之間為控制貿易路線而進行的戰爭,以及決定帝國命運的遊牧民族的定期遷移也有所涉及。不同地方宗教和神話發展的進程及影響也得到解釋。還特別提到了伊什塔爾-塔穆茲神話(IshtarTammuz myths)、塞米拉米斯傳說(the Semiramis legends)、阿淑爾(Ashur)及其象徵,以及占星術和天文學的起源和發展等內容,輔以比較性註釋。

在某些特定的歷史時期發生於幼發拉底和底格里斯河谷的種族騷亂並不總是有利於知識的進步和文化的發展。入侵者吸收了蘇美爾文明,並通過聯合當地各政治團體,確保了得以立足的資本,卻阻礙了當地文化的發展。蘭登博士(Dr.Langdon)寫道:“巴比倫宗教在蘇美爾時期,或者至少不遲於公元前2000年,達到了巔峰。從那時到公元前1世紀,流行的宗教則艱難地維持著曾經的輝煌。”雖然人們習慣於認為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是閃米特人(Semitic)的文明,但現代的研究表明,非閃米特的原住民才是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的始祖。正如原始埃及人、早期克里特人以及南歐和小亞細亞(Asia Minor)的佩拉斯基人(Pelasgians),他們也實現了對其征服者的文化征服,猶如遠古時期與敵對的自然力量博弈時贏得勝利一樣。現代的觀點認為,崇尚女神崇拜的古時的農人具有共同的種族淵源。如果這一現代觀點被人們接受,那麼,我們就可以將在南歐、埃及、底格里斯和幼發拉底河谷奠定輝煌文明根基的功勞,歸功於最具代表性的地中海人種。


《巴比倫與亞述神話》:回顧一段長達三十多個世紀的人類進步史


《巴比倫與亞述神話》為20世紀英國著名神話學家唐納德·A.麥肯齊的代表著作,主要從種族、宗教。民間信仰、核心神祇、建築、法律、貿易等角度,對三四千年前的巴比倫與亞述文明史做了全方位的考察研究。該書雖為神話研究專著,但行文流暢且富於趣味性,是一部瞭解巴比倫與亞述神話歷史的入門讀物。


唐納德·A.麥肯齊,英國著名神話學家、作家、記者和民俗學家,一生從事歐洲、亞洲和非洲各民族古代神話與傳說的研究,影響波及宗教學、人類學、神話學等諸多領域。主要著作有《巴比倫與亞述神話》《克里特島迷宮》《埃及神話傳說》等。

譯者李琴,現為西安外國語大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心研究員、高級翻譯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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