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手捧一杯熱檸檬水，透過眾議長辦公室的玻璃窗戶俯瞰不遠處靜靜矗立的華盛頓紀念碑。昨天，她還在慕尼黑安撫歐洲盟友，告訴他們特朗普政府的激進主張並不代表整個美國。今天，她仍是五點半起床，預備就總統在上週末宣佈的“國家緊急狀態”發起有力的回擊。
位於賓夕法尼亞大道兩端的國會山和白宮經常被外國遊客所混淆，但在熟悉美國政治的觀察家眼中，這兩個地方是如此涇渭分明。尤其當在野黨成為國會的多數黨，府院之爭就更是“硝煙四起”，佩洛西上個月的強勢迴歸是最好的證明。和總統鬥，其樂無窮，彷彿是她存在的最大意義。
■總統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躋身國會30年來，佩洛西的政治履歷中有幾個非凡的第一，2007年，她成為美國史上第一位女性議長，今年年初，乘著民主黨斬獲眾院多數席位的東風，她重回個人權力巔峰，成為60多年來因本黨東山再起重登議長寶座的第一人，同時也是第一位一上任就遭遇政府“停擺”的眾院議長。
那場刷新聯邦政府最長“停擺”時間記錄的關門危機源於民主、共和兩黨在美墨邊境修牆等問題上的分歧，或者更形象一點理解，源於特朗普與佩洛西這兩個“老小孩”之間的不對付。他說：你不讓我修牆，我就讓政府永不開張。她說：你不讓政府開張，我就不讓你發表國情諮文。他說：你不讓我演講，我就不讓你坐軍機出訪。相持之下，政府還是開張了，特朗普也發表了國情諮文，在比利時和阿富汗之行被報復性地阻攔之後，佩洛西仍風塵僕僕地光顧了一趟慕安會。但是，在57億修牆費這個小疙瘩上，雙方依然咬住不放，眾院最終通過的邊境和預算法案只為修牆提供13.75億美金，導致特朗普不得不動用總統特權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緊急狀態之下，他可以動用國防經費，籌集80億美元建牆。
國家緊急狀態最早是美國憲法賦予國會的權力，但因國會議事決策慢，才授予總統有權行使以應對突發事件，然而，法律卻從未具體說明總統啟動緊急狀態的條件，換言之，總統所謂的國家緊急狀態可能只是他眼中的緊急態勢，未必真正關乎國家的存亡。這一手段更多是總統的政治策略和鬥爭工具，也勢必加劇國會立法監督與總統行政命令之間的權力博弈。殺雞焉用牛刀，佩洛西對外明確表示，南部邊境安全並未構成危機，總統訴諸國家緊急狀態的做法是在難以說服國會與選民之後的絕望之舉。
作為美國政壇第三號人物，即僅次於副總統彭斯之後的總統第二順位繼承人，佩洛西的角色更像是特朗普的剋星。特朗普可以肆意炒掉任何一位令他不稱心的官員，也可以對兩黨所有建制派人士嗤之以鼻，唯獨在佩洛西這位老姐姐面前，他卻傷透腦筋。
■左派的舊金山式價值觀
幾乎每一位共和黨的頭面人物都把佩洛西視為眼中釘。早在小布什當政時期，佩洛西就是總統和共和黨的死對頭。在議長任內，她處處抨擊共和黨的政策，反對愛國者法案，反對成立國土安全部，反對推翻薩達姆和抓捕本·拉登，也反對中情局對恐怖分子的監聽和審訊。眾所周知，共識不是美國的政治，佩洛西似乎就是這種為反對而反對的典型。小布什說她是“極端自由主義的女人”，讓她領導議會是“國家安全的災難”，如此激烈的言辭不亞於特朗普本月初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稱她“禍國殃民”。而當對佩洛西的政治理念追根溯源，共和黨人會異口同聲地提及“左派的舊金山式價值觀”。
這種價值觀可不只是對公平貿易及非保守派經濟政策的支持，而且也包括對吸毒和嫖娼等非法現象的過度寬容。從舊金山起家的佩洛西早已將美國西海岸那些處於社會邊緣的人群作為向上攀登的基石。相比小布什時代下層民眾出現迴歸傳統基督教價值觀的趨向，如今的美國政治正呈現出越來越多元化的氣象，在2018年中期選舉中，107名女性當選國會議員，打破了過去84名的歷史記錄，新當選的民主黨女性議員中不僅有非洲裔，而且還有土著和穆斯林，最年輕的不到30歲，伴隨議員年輕和多元化而來的是自由主義和極左主張的凸顯。
這些新趨勢正暗合佩洛西企圖讓國會與白宮平起平坐的政治野心，而旗幟鮮明地將自己樹立為反特朗普陣營的領袖則是佩洛西團結本黨一致對外的不二法門。從上任之日開始，她就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特朗普：總統將會看到一個跟他前兩年任期完全不同的世界，共和黨不再一黨獨大，起訴總統也是一個充滿可能的選項。
■絕不要低估南希·佩洛西
修不修牆只是她和特朗普權力鬥爭的一段小戲碼，以佩洛西為首的民主黨向共和黨發起的緊鑼密鼓的出擊遠在此之上。本月13日，眾院以壓倒性多數通過議案，要求總統在30天內撤軍，避免涉入沙特對也門的戰爭，這是眾院有史以來首次使用戰爭權力法案。同一天，針對特朗普暗示不排除對委內瑞拉進行軍事幹預的表態，眾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直接表達對此意向的否定。另外，眾院情報委員會和金融機構委員會還暗中調查特朗普與德意志銀行的商業往來，這一調查或許會成為“通俄門”調查的關鍵一環。
“絕不要低估南希·佩洛西”，即將迎來79歲生日的佩洛西從未放棄這句自信心爆棚的座右銘。在她當選民主黨黨首之初，有人調侃說，這位出身名門世家的美女議員不過是民主黨塑造形象的花瓶，對此，她只抱以極具殺傷力的微笑，就像去年年底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與特朗普的交鋒中表現的那樣，無所謂特朗普的長篇大論和幾十臺攝像機的聚焦，她向特朗普直言：總統先生，作為剛剛獲得勝利的民主黨領袖，我帶來的力量之大，你無法想象。
可以預見，眾院很快將發起對總統“濫用權力”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的起訴，但這只是民主黨按部就班的一個步驟，或者指責總統不夠稱職的一個把柄。在特朗普看來，阻撓建牆是民主黨贏得明年大選的方式之一。“她知道我們需要一個屏障，也知道我們需要邊境安全，但她就是想贏得一個政治觀點”，特朗普直陳這種所謂國家利益認知差異背後的本質是權力。佩洛西也沒有完全迴避媒體關於權力因素的追問，在要不要彈劾現任總統的問題上，她說：我們不應該因為政治原因去彈劾，也不應該因為政治原因不去彈劾。
彈劾才是佩洛西對特朗普形成的最大威脅，而握此權柄的佩洛西並不急於使出殺手鐧。和總統鬥，其樂無窮，她會在某個關鍵的時刻，比如特別檢察官米勒終於做出俄羅斯干預2016美國大選的裁定之時，她的助攻才有機會讓對方一招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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