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對不起”

“耿老師,對不起”

當我也成了一名老師,就想對您說聲“對不起”,一晃30年,這句話一直藏在心裡。想寫一篇文章,正式道歉,幾次動筆,都只寫了一個開頭。

明天是教師節,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您——耿老師。

“老師,對不起”

我7歲隨父母下放到農村,來到老哈河邊的阿拉道口公社。1973年,我在村小上四年級,您成了我的班主任,教我們數學,非常抱歉,如今我只記得您姓耿,已經記不清您的名字。

您當時二十多歲,個子瘦高,瓜子臉,白皮膚,眼睛不大,左眼角上有一顆黑眼珠大小的黑色胎記,因此學生們背地裡叫您“三隻眼”(抱歉我有些不敬)。您就住在村子裡,當時還沒有結婚。

那一年,我迷上了小說,書不離手,有時候,上課也偷偷地在桌子下面看,耿老師多次批評,還沒收了我的書。這是其他老師不曾有的,作為學校裡的“好”學生,很多老師都給面子,批評也都是私下裡的,或只是敲敲桌子警告。唯獨您讓我下不來臺,“自尊心”爆棚的我,耍起了“小姐”脾氣,故意和您做對。

只要是您的課,我總是不好好聽,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有時故意趴在桌子上。我還記得,每次上課您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憤怒。不知道那來的膽子,我居然不怕您,無視您的警告。

“老師,對不起”

這樣的情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一場衝突終於爆發了。

那天,上課鈴聲剛過,您從外面進來,全體起立,只有我坐在座位上沒有動,您站在講臺上點名讓我站起來,我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和大家一起坐下後,我一直趴在桌子上,課上,我偷偷地看您,看到您臉上陰雲密佈,心裡暗自高興,惹您生氣,正是我要的結果。

“寧人,你給我站起來。”您終於大聲地吼起來,我從桌子上抬起頭,身子沒有動。您從講臺上衝下來,把桌子向旁邊一拽,上來抓我的胳膊,我拼命地掙扎,撕扯中,桌子上的文具盒掉下來,被桌腿壓上了,那是我的新文具盒,看著被壓癟的文具盒,我開始大哭大鬧“賠我文具盒”,半堂課被我攪了。

下課後,校長來了,我被帶到學校辦公室。

在校長面前,我惡人先告狀,“政治覺悟”頗高的我,把您不支持我參加學校宣傳隊的言論,添油加醋,上綱上線。就因為這一條,我不但沒有挨批評,還受到表揚。全校正在學習革命小闖將黃帥,我堂而皇之地成了學校樹立的“典型”。

那是一個扭曲的年代,扭曲了一個少女的靈魂。

父母對我的行為沒有做任何評價,只是找到學校,給我調了班級,我們的師生關係只維持了幾個月。

從此以後,我在學校或者村子裡見到您,再也沒有跟您說過話,每次看到我,您都是皺著眉頭,我不敢看您的眼睛。

“老師,對不起”

隨著年齡的增長,時代的變遷,對過去的這件事,自己難於啟齒,只是在心中懺悔。我永遠忘不了您,忘不了那雙憤怒的眼睛。

有一次機會,我本可以當面向您道歉,可是我沒有勇氣。2006年,我回了一次村子,特意看望了一位中學恩師,向人打聽您的消息,知道您就在村子裡。可是我沒有勇氣主動去見您,我幻想著,在村子裡與您的偶遇,我會給您鞠個躬,說聲“對不起”。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您已經年逾古稀,不知道您是否健在,但願您忘了我這個學生,忘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老師,對不起。”

這句話說給過去,說給我自己,也告誡所有少不更事的學生。

“老師,對不起”

2018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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