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凿壁入闺房
青竹为马续姻缘
山西人霍桓的父亲去世早,母亲过分爱护他,不让他出门,直到十三岁时还分不清叔伯、舅甥。同村武评事进山访道一去不返,他女儿青娥偷看父亲的书,羡慕何仙姑的为人,立志不嫁。
霍桓偶然见到青娥,很喜欢她,便托人去说媒。武家不应,霍桓很郁闷。一天,一个道士送他一把神奇的小铁铲。霍桓思念青娥,竟铲透几道堵墙,半夜进了青娥闺房。青娥大惊,以为是贼人。霍桓坦白了自己的爱恋,青娥左右两难。婢女说:『此人的名声门第,倒也不玷污小姐,不如放他回去托人来说媒。』
县令欧公器重霍桓,促成了这桩姻缘。青娥过门后,善待婆母,夫妻恩爱,却不太留心家务。生下儿子孟仙三年后,忽然死去。后来,霍桓在山中踏空坠落,在深洞中与青娥重逢,却被岳父叱责逐出。霍桓用小铲奋力凿洞,找到青娥。青娥折两根树枝化作马匹,夫妻一路奔驰回了家。
十八年后霍母去世,青娥指定了墓地,让儿子孟仙守墓。一月后,孟仙去探望父母,却杳无踪影。孟仙四十多岁时进京考试,巧遇从未见过面的弟弟仲仙。考完,跟着仲仙去见父母。仲仙妻子说:『昨晚婆母说:「明天你大哥来了,我就无牵挂了。」今早进屋一看,已寂静无人。』
仲仙中举后,随哥哥回到山西老家。他希望父母还在人间,四处探访,却始终没有音讯。
霍桓,晋人。父官县尉,早卒。十一岁,聪慧绝人,以神童中秀才。母溺爱之,不令出户。年十三尚不辨叔伯甥舅。同里有武评事者,好道,入山不返。有女青娥,年十四,美异常伦。一日,霍生于门外瞥见之。虽少年无知,只觉可爱之极。告母致聘。母以门第悬殊,不可。生行思坐筹,无以为计。
会一道士在门,送生小铲,才尺许,言可摧坚石。生试之,斫墙,应手如切豆腐。顿念穴墙则青娥可见,而不知其非法也。夜深,至武第,凡穴两重垣,始达中庭。见小厢灯下有青娥影,少顷,烛灭,遂凿墙而入。轻解双履,悄然登青娥榻。恐其惊觉,而遭呵逐,遂潜伏绣衾之侧,略闻香息,心愿窃慰。半夜经营,疲殆颇甚,稍一合眸,不觉睡去。女醒,惊骇大呼,家人共爇火操杖而往。则见一少年书生酣睡绣榻,细审之,识为霍生。生醒,言铲墙始末。讶为神受,又以声名门第,殊不辱玷。众劝夫人,不如纵之使去,托媒求焉。县令欧公知之,以为美事,遂促成姻缘。
青蛾过门后,善待婆母,夫妻恩爱。年余,生一子孟仙。青娥为人温良寡默,惟闭门寂坐,不甚留心家务。五年后,与生诀别,仰卧床榻而气绝矣。母子痛悼,购良材而葬之。
一日,霍生持铲行于山中。路迷,慌窜间,不意,一脚踏空,堕落深洞。在洞中,行约三四里,忽睹廊舍,光明若昼,一丽人自房中出,视之,则青娥也。生愕然曰:“卿死年余,此得无冥间耶?”女曰:“非也,此乃仙府,曩时非死,所葬一竹杖耳。郎今来,仙缘有分也。”生约女同榻眠,女却之曰:“此何处,可容狎亵?”生捉臂不舍。方争拒间,岳翁出见,叱曰:“俗骨污吾洞府,宜即去!”遂将霍生逐出洞门。回首则峭壁巉岩,无少隙缝。生只影茕茕,无所归途。面壁叫号,迄无应者。愤极,腰中出铲,凿石攻进。女怨曰:“何处老道,授汝凶器,将人缠混欲死?”生得女不复置辩,但忧路险难归。女遂折竹为马,二人叠骑之,俄顷至家。
十八年后,霍母卒,二人亦渺无踪影。孟仙长成,文名大噪。
忽闻丈夫登龙榜
妻子甩杖凉凉去
益都县的郑氏兄弟都是文学之士。大郑出名早,父母偏爱他,对大儿媳也好;二郑科场失意,父亲不太喜欢他,也厌恶二儿媳。一冷一热,差别巨大,由此导致兄弟二人产生了隔阂。二郑妻常对丈夫说:『都是一样的男子汉,你为啥就不能为老婆孩子争口气?』从此拒绝与丈夫同床,把二郑撵到一边。二郑发愤努力,勤学苦研,终于有了文名。父母的态度有所转变,但终究不如对哥哥好。
又值乡试大比之年,二郑妻盼望丈夫显贵的心情急切,便在除夕之夜偷偷以镜听之术来占卜吉凶。她祷告完毕,怀揣镜子出了门,去听市人无意间的语言。她遇见两个人互相推搡着打闹,一人说:『你也凉快凉快去!』二郑妻不知是吉是凶,琢磨了许久,始终弄不清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放下不提了。
参加完乡试,兄弟二人回了家。家中妯娌俩正在为忙秋的人做饭,酷热难熬。忽然有人骑着马上门报喜,说大郑考中了举人。郑母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厨房,对大儿媳说:『老大考中了,你可以凉快去了。』饭屋里只剩下二郑妻,一边流泪一边做饭。不一会儿,又有喜讯传来:二郑也中了举人。二郑妻一听,用力甩掉擀面杖一蹦三尺高,大声喊道:『我也凉快凉快去!』
这句话,完全是她内心愤懑的宣泄。过后一想,竟然应验了镜听占卜的结果。
益都郑氏兄弟,皆文学士。大郑早知名,父母过爱之。二郑落拓,不甚为父母所欢,恶及次妇,至不齿礼。冷暖相形,颇存芥蒂。次妇每谓二郑曰:“同为男子,何不能为妻争气?”遂不与同宿。于是,二郑感愤,勤心苦读。不久,亦遂知名。父母稍稍优顾之,然终次于兄。次妇望夫成才心切,岁考之前,以镜听之法占卜,得占词云:“汝也凉凉去。”发榜前,暑气犹盛;两妇于厨下炊饭,共厌酷热。忽有报骑登门,报大郑考中。母入厨唤大妇曰:“大男中式矣,汝可凉凉去。”次妇忿恻,泣且炊。俄又有报二郑亦捷。次妇闻之,掷饼杖而起,曰:“侬也凉凉去!”此乃中情所激,不觉出之于口。既而思之,始知镜听占卜之灵验也。
私心不传治瘟术
仙方无灵祸自家
盛夏,蒙山人陈华封躺在野外大树下乘凉,忽然一个戴着围脖的人来到树荫下,挥动扇子扇个不停。华封让他解下围脖凉快,来客不肯,只盼着有冰镇的好酒消暑。华封从石洞中取出凉得冰牙的藏酒,客人一口气喝了十杯。天黑了,华封点上灯,客人解下围脖,与他开怀畅饮。华封见客人脑后不时露出灯光,心生怀疑。等客人醉酒睡到床上,华封拿灯一照,只见客人耳后有个酒杯大小的洞,里面有几层膜隔着,外有软皮垂盖,中间好像空空的。华封用簪子拨开厚膜想看个究竟,突然一个状如小牛的东西飞了出来,破窗而去。客人醒了,吃惊地说:『你把牛㾮放走了,这可怎么办?』华封询问缘由,客人说:『我是六畜的瘟神。你放跑了牛㾮,恐怕方圆百里的牛就要死绝了。』华封本以养牛为生,急忙恳求解救之法。客人说:『苦参散最有效,你要广传此方,不要存私念。』又捧了一把土堆在龛中,说:『每次用一盒便有效。』拱拱手就不见了。
不久,牛瘟蔓延开来。华封想独得好处,把方子藏在心中,只告诉了弟弟。弟弟用着很灵验,华封这边却毫无效果,四十多头牛只剩了四五头奄奄一息的老母牛。他忽然想起龛中那捧土,心想未必有效,姑且试试吧。过了一夜,牛却都站起来了。他这才醒悟,药不灵是神灵对他私心的惩罚。
陈华封,蒙山人。以盛暑烦热,枕卧树下。忽一人奔波而来,颈着围领,疾趋树阴,掬石而坐,挥扇不停,汗流如注。陈坐起笑曰:“若除围领,不扇可凉。”客曰:“脱之易,再着难也。”就与倾谈,颇极蕴藉。既而曰:“但得冰镇佳酿,暑可立消矣!”陈遂引至其家,出藏酒于石洞,其凉震齿。客大悦,一举十觥。
日暮,天忽雨;于是张灯于室,客乃解除领巾,相与高谈。陈见客脑后,时漏灯光,疑之。无何,客酩酊,眠榻上。陈窃窥之,见耳后有巨穴;数道厚膜,间隔如棂;棂外软革垂蔽,中似空空。骇极,潜抽髻簪,拨膜觇之,有一物如小牛,随手飞出,破窗而去。益骇,方欲转步,而客已醒。惊曰:“子放牛?出,将为奈何?”陈拜诘其故,客曰:“实告君,我六畜瘟神耳,适所纵者牛?,恐百里之内牛将死绝矣。”陈以养牛为业,大恐,拜求解救之法。客告之惟苦参散最效,宜广传此方,勿存私念也。言已,遂去。
无何,牛果病,瘟疫大作。陈欲专利,秘其方,不肯传,惟传其弟。弟试之神效。而陈自试之,则无效;有牛两百头,倒毙殆尽。心中懊恼,无所为力。始悟药之不灵,乃神惩其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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