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人慣用水果入菜。
一年四季，在昆明，水果是吃不完的。
大清早，你想吃個西瓜，下了樓，左轉超市裡有，若是嫌它不夠新鮮，多走兩步，菜市場裡那滿地亂滾的，一準兒水靈。
到了下午，你又忽然惦記起菠蘿的酸甜、草莓的香氣，攤前應有盡有，任你挑揀。
昆明大部分水果只有應季的，當季的水果，當季裡吃，才更有儀式感。
不似一些城市，水果亂了四季，處處進口，吃櫻桃的季節吃了柚子，吃柚子的季節又吃上了桃。
當然，無論怎麼吃，這些都還是水果的模樣，飯後吃幾個，解解油膩，補補維C。
水果，在人們眼裡是登不上餐桌，填不飽肚子的。
卻不想，水果，也可以上了菜單，做了飯食。
1.
外地人來昆明，必吃的是菠蘿飯。
菠蘿飯，嚴格來說，是傣家的，也有說是從泰國傳過來的，但到了現在，已經算作滇菜的一種。
新鮮的菠蘿買了來，三分之一處切上一刀，小心翼翼去了肉，再把泡軟的紫米、糯米放入掏空的菠蘿中，若不嫌味雜，喜歡的吃食都可以摻入其中，這一樣，使得菠蘿飯成了飯桌上少有的不拘一格，一百個人的紅燒肉許有相似，一百個人的菠蘿飯卻有一百個姿態。只一樣，別忘了，那掏出的嫩黃果肉，切成丁，也要一併裹了，添了去。
一切就緒，裝滿了各色滋味的菠蘿，放入鍋中，蒸上半小時，便要品嚐了。
好的菠蘿飯，在意的是粘，是香，軟卻不稀稠，有韌性，有嚼勁。
這一口是菠蘿的酸甜，那一口是紫米的軟糯，於是，原本容易飽腹的吃食卻開了胃，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見了底。
2.
能入菜的水果，一般酸甜。
飯要用菠蘿蒸，雞要用木瓜燉。
當然，不是我們平時常吃的熟透了的金黃木瓜，而是青色的木瓜。
小時候，為這事，常常不解，那桌上的木瓜用勺舀了吃，甜的發膩；那鍋裡的怎麼酸了一鍋湯。大人們挑了木瓜，吧嗒吧嗒，吃的眯上了眼，卻還要忍不住再來一片。不愛吃酸的我們，夾塊雞肉還得趁大人不注意，白水裡涮一涮，
肉是香的，但幼時總想吃甜，好像生活裡的甜還不夠多，走開，這酸的，苦的更是不要。
想來，是經歷太少，得有了對應的日子，才能品味對照的吃食。
有木瓜雞的那天，家裡非要多做幾碗飯，平日裡腸胃不暢，懶吃的人，光是站在鍋邊聞上一聞，也要成了那一位垂涎欲滴的。
木瓜除了燉雞，還可以直接泡著吃，做了木瓜水。
汪曾祺曾寫過——昆明吃木瓜的方法可以在全國推廣。因為那時，外地人似是不吃木瓜的，於是他又說，吃木瓜，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我們國家的一項文化遺產。
3.
要論在昆明，水果最常見的做法，當然是醃漬成泡菜。
芒果可以醃，草莓可以醃，菠蘿也可以醃。
但並不是所有的品種、品質都可以丟進罐子，醃上一醃。
芒果要挑青芒。
中國的醃漬菜品，講究的是脆，是酸甜可口。青芒偏酸，且香脆，味道有些似青蘋果，但多了幾分硬朗，脆的更脆了，恰恰適合醃了去，空口反而咽不下。暑天，坐在樹蔭下，來一口醃芒果，雖難有30度的高溫，也可品嚐些熱帶雨林。
相較之下，菠蘿要軟些，要甜些，草莓則更甚。看來並不太適合醃漬的水果，卻被昆明人拌了辣子，放入一個個大盆，倒進透明的瓶子。
這兩樣，天熱容易腐壞，需得拌了就買，買了就吃。
草莓一嘴一個，菠蘿一口一塊。
甜的、酸的、辣的、鹹的混在一起，正是昆明人最偏好的口味，似那不知足的孩童，一嘴便要吞下所有滋味。
如此一來，省圖樓下的雪兒泡菜，日日排了長隊。
“給我嚐個草莓，哎喲，再來坨芒果......可以可以，一樣稱一斤。”
於是邊走邊吃，想要帶回家的一份，卻一路走著，吃了精光。
4.
提到芒果，昆明人又做了另一道菜——芒果炒牛肉。
這次的芒果不是青芒，換了黃芒。
青芒適合醃漬，黃芒則要用來炒著吃，每一種食物，既有自己的口感，便也負擔起不同的使命。
黃芒偏甜，偏軟。自然不能在大火裡久待，等那牛肉去了腥味，翻炒熟透，再將黃芒下了鍋，拌勻、加熱即可上桌。
這道菜，做法簡易，卻將兩種熱氣騰騰的食物，搭配在一起，讓暖的更烈。
於是，膩與膩結合，反而解了膩，這是另一種巧思。
黃芒除了炒牛肉，還可以烹蝦，異曲同工。
5.
蘸碟是在昆明吃飯常要的搭配。
燒烤要蘸碟，火鍋要蘸碟，清煮也要蘸碟。
昆明的蘸碟講究的是開胃但不一定辛辣，於是四季的水果又成了昆明人相中的目標。百香果、檸檬可以做了蘸碟，也有酸角膏的，樹番茄的......
吃的人不僅有了酸甜的水果香，還得了繽紛的色彩，這一盤黃澄澄，那一盤紅豔豔，又是清新的綠，厚重的棕色。
所謂色、香、味，昆明的蘸碟全佔了。
水果入食，是待客的熱情，那不願你多吃的，必要弄了大魚大肉，膩了又膩，三五口便叫人放下碗筷，悻悻而歸。昆明人則巴不得你多吃幾口，酸的通了腸胃，引了貪食的小蟲，叫你欲罷不能，如此一來，才遵了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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