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起帆
第一章第十节
秋起帆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小女孩揉了揉鼻子，又点了点头，和宇文放挥了挥手告别，掉头朝宿舍区方向走去。
宇文放这才站起身朝等着的两人走来，没走两步，他又转身朝小女孩大声喊了一句：“淘淘，别忘了代我问候你妈妈好，有事儿随时打我电话！”
“她是谁？”秋起帆问。
“她是我们老队长的女儿。”宇文放声音里透着一股伤感，“她大概从哪儿听说了今天空联招新，就想来报名。”
刘频不愧是顶尖黑客，有着超于常人的逻辑敏感度。她追问道：“那她怎么不直接跟她爸爸，也就是你们老队长提啊？”
“再有，刚才首长说，你是上一支小组里‘留下来的老同志’，请问宇文组长，上一支队伍现在在哪儿？老队长在哪儿？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成了‘老同志’？”刘频缓了一口气，又连珠炮似的连发三问。
“这段历史，我本来想等参加完全军大比武，咱们10人小组队员满编后，我再向大家报告，”宇文放抬头望向苍茫天空，慢慢地说，“既然你先问起来，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淘淘，可能就是种机缘吧……”
“中国历朝历代，都少不了一个官府机构，就是研究我们头顶的天和看不见的空间。”宇文放放缓了脚步，语气里有一种穿透历史的沧桑。
“我们空间联合实验室的历史，最早便是可以追朔到秦朝的太史令，由此以降，历代还设置过太史局、浑天监、司天监、钦天监等等，这些机构不禁掌管天文历法指导农事水务，有时候还帮皇家贵胄们承担一些秘密任务，比如看看风水修修陵墓什么的。因此，这一个神秘的机构就有了几千年的传承，有了自成一派的学术体系。在历史上，也涌现了一些知名的人物，比如郭璞、诸葛亮、袁天罡、李淳风、杨筠松、刘伯温等等。”
“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天文扯上了风水？师兄你不是在讲故事吧？”秋起帆阅读涉猎甚为广泛，宇文放提到的几个人，虽然他不太知道详情，但大概也粗浅了解其人其事，大都是中国古代风水学说里的知名人物，诸葛亮虽然是政治家，但民间也有关于他观天星、测地气，借东风、造木牛等的传说。
“别打岔，让他说完”，刘频瞪了一眼秋起帆。
宇文放接着道：“这一传承，没有严格的组织划分，只有学术上、师承上有一些渊源，因此不能叫做“派别”，后人将这一脉统称“观天一脉”。
“从秦汉直到清朝的两千多年时间里，观天一脉的人员和机构基本上被皇室垄断豢养，传入民间的近乎为零。但清朝被中华民国推翻后，原来的钦天监被撤销，这一脉中的一部分人流散到了民间，一部分人被改编到了属于政府序列的国立中央研究院天文所，还有一部分人参加了国民革命队伍，进入了军界。”
“后来，由于抗日战争爆发，政局不稳，民间和政府中的研究者死的死逃的逃，只有军队这一支系的研究者队伍获得了壮大。抗日战争中，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加入了军统和中统，有小部分人觉悟高，参加了我们党的部队。”
“1931年，著名诗人徐志摩在济南上空遭遇空难；1946年，军统局长戴笠在南京上空遭遇空难，以及同年另一桩损失更为重大的空难中，‘观天一脉’在国军中的传承者在事故调查中起到的独特作用，使这支隐蔽的传承又逐渐浮出历史水面，被有心人发现。”
“在解放战争中，我们党的地下战线经过艰苦而细心工作，成功从蒋军败逃的队伍中抢救出来一批传承者和珍贵的历史研究材料。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这部分研究工作因为历史机遇期不到，被搁置了下来。”
“到了1960年代，美苏冷战铁幕和中苏关系恶化的背景下，美洲‘百慕大三角’附近飞机、舰船神秘失踪的事件突然在全球传播开来，以至于苏联一度认为这是美国人在继原子弹后，秘密研发空间武器——毕竟原子弹伤害太大，而且美苏如果互射原子弹，那全地球都要玩完——也是在那个时期，上级领导审时度势，以军方中的观天一脉为基础，又召集了部分相关领域的科学家、民间人士，组建了‘空间联合实验室’，一直延续到今天。”
“哇！想不到，空联实验室渊源这么远，原来我只羡慕别的国家有卡文迪什实验室、贝尔实验室、喷气推进实验室等顶尖科学研究机构，现在才晓得咱们国家也不差这一口。”刘频也赞叹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宇文放惨然笑道。“空联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工作……今后你们有的是时间了解。”
“你是不是有点累，不想说了？那就今后再说吧，我们了解的历史足够多了。”刘频感觉到宇文放的情绪在悄悄发生变化。在回顾历史的时候从容不迫，但说到现代，他似乎正面临着内心某种痛苦的煎熬，心里有些不忍。
“既然提都提起了，还是让我这一回说个痛快”，宇文放带着两人散步似的边走边说，漫无目的，回过神来一看，竟然已经走出了大院，走到了外面马路上。
刘频提议：“咱们干脆找个小酒馆，边吃边说。”
“我不喝酒。”秋起帆认真道，“不是因为我是小，而是究竟对神经有不良刺激，我建议大家都别喝。”
“没让你喝，小神童，求你别扫大家兴啦。”刘频无奈道。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秋起帆想起书上说的，酒确实也是个可以助兴也可以消愁的饮料，便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好吧，就这一次。”
三人找了一家街边小咖啡馆，寻了个小包厢，点上了牛排和红酒。宇文放抓过红酒倒满了一个高脚玻璃杯，像喝水那样一口喝完，这才接着道：“很多人都说，我是福星。其实，我甚至巴不得自己是消失的那一个……这样，起码不必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的关注下，活在命运的夹缝中……”
原来，宇文放军校毕业后加入了空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战斗机飞行员。2年多时间里，他意气风发，将在学校学到的一身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快从一众新飞行员中脱颖而出，在一次内部选拔中被空联挑中，加入了一只10人行动小队。
这支小队的队长就是淘淘的父亲，同是空军航校出身的程英诚。程队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弟极其照顾，宛如亲兄长一样，手把手地教他，使得宇文放逐步从一个只知道开飞机的飞行员，也逐步上升为学术型的空间物理研究人员。
一年前，小队接到任务，去内蒙古调查一起UFO事件，这也是宇文放加入小队以来第一次出外勤。众人赶到UFO事发地，内蒙古境内一处号称“秘境”的地点：萨拉乌苏。程英诚特意安排宇文放留在地面指挥中心值班，自己带着其余8名队员驾着直升机考察现场，结果就一去不回，失踪了……
多少次，宇文放从午夜梦回，想起亦师亦兄的程队，想起和8名生龙活虎的伙伴短短相处的两年中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学术还是生活，相互揶揄又相互扶持，闹过吵过，到最后都是温暖……他真恨不得自己跟他们一起消失。
但偏偏命运巧合，他留了下来，而上级还交代他必须承担起重建这支小队的任务。他只能把伤痛埋在心里，用疯狂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以至于连女朋友都没找？”秋起帆同情地看着不停喝酒的宇文放，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
“我们这种人，出去连干什么正经工作都不让说，谁又看得上？”宇文放醉得摇头晃脑地说。
刘频也陪着喝了几杯，幽幽地看着宇文放，“程序猿都是单身狗……单身不也挺好的……”
“撤吧撤吧，你们俩喝多了，开始谈少儿不宜的事啦。”秋起帆吃了一大块牛排，喝了一肚子果汁，开始不耐烦了。
两大一小三个人歪歪扭扭地走出咖啡馆，已是夜幕低垂、华灯璀璨时分。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
苍天笑，
尽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远处广场上，有街头歌手在寒风中嘶哑着嗓音歌唱，破锣一样的声音，竟然有种别样的味道。
秋起帆抬头看向夜空。那深渊一样的无穷黑暗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引得古往今来的王者、智者、诗者、歌者，无论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人人念兹在兹，执迷不悔？
而他，是那个解开这个千古谜题的人吗？
（第一章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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