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村裡家家戶戶都在打掃衛生，準備迎接在外打工辛苦了一年的孩子們。
“喂，老雷頭，你家兒子兒媳今年春節回家不？”平時村裡的快嘴李見老雷頭板著張臉從自己家門口走過，就嘴快的問了一句。
“去去去，掃你的灰塵，小心嗆死你。”說完像是怕別人再問他似的，趕緊走了。
其實不用問，快嘴李也看出來了。“今年老雷頭家怕是又要過個冷清年了。這是第幾個年頭來著？”“第五年了吧。”老李婆娘在旁邊插嘴到。
要說這老雷頭的兒子在村裡可排的上號，大學生，人又長得高大白淨，畢業之後就在城裡找到了工作，是村裡很多小夥子羨慕的對象。娶的媳婦小梅是他的同班同學，漂亮文靜，家庭條件更是優越。這老雷頭呢其實也並不老，只是就像他的姓氏一樣是個雷脾氣才被村裡人這樣叫，算上今年他也就51歲，他老伴還比他小一歲呢。老兩口身體硬硬朗朗，沒事就在鎮上幫人裝修房子。平時這老兩口都信奉“兒孫自有兒孫福。”從來都不過問兒子的事情，跟前又沒有個孫子孫女麻煩他們，過年過節又有兒子媳婦回家孝敬，日子過的那叫個逍遙自在，羨煞旁人。
可是兒子成家第三個年頭上，一通電話打回家，說春節要值班，不能回家過年了。老雷頭雖然不高興，但並沒有說什麼，想著大不了把女兒女婿叫回家過年照樣熱熱鬧鬧的。沒想到後面幾年，兒子要麼值班，要麼到岳母家過年，等過完年再回家。老雷頭火了，抓過電話就破口大罵。罵完又怎樣？你罵你的，不回家就是不回家，把老雷頭氣的呀。
漸漸的村裡問的人越來越多，老雷頭脾氣不好，誰問就張口向誰數落一通兒子兒媳的不是。遇見心善的人會勸慰兩句：“兩個年輕人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做老人的要理解，能支持的也應該支持一下。”遇見看熱鬧的人就嘿嘿一笑，轉身就將事情添油加醋的說給另外的人聽，弄得小雷夫妻在村裡的風評是急劇下降。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話自然而然就傳到了小雷媳婦的耳朵裡，小梅聽後回家就向小雷委屈的哭訴到：“我從小命苦，親爸死了，媽媽又和繼父感情不和，我也因此一直都過的小心翼翼。嫁給你之後我吃了多少苦你是知道的，我沒有半句怨言，還不是看在你對我的這份感情上，沒想到你爸媽卻給我這樣的氣受。”小雷聽後，心中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於是他暗暗地做了一個決定。
再說老雷頭兩口子在家也沒什麼望頭，大年三十這天，隨便做了幾個菜，準備吃了上床睡覺，連春晚都懶得看。剛把菜擺上桌，天色還早，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包東西從門口彎曲的小路上匆匆而來。等走近了才發現，正是已經幾年沒回家的小雷！“哼，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說著老雷頭轉身進了屋，小雷無奈的嘆口氣，搖搖頭，跟著進了門，老雷頭還想罵幾句，小雷一揚手裡的東西連忙說：“別，爸，我今天可是特意和人換班，回來陪你喝酒的，明天一早我還得趕回去值夜班呢，不高興的話我們就別說了，先喝酒。”
說完，也不看老雷頭臉色好不好，徑自取了兩個空杯過來。雷大嫂見兒子回來了，高興的連忙去添了幾個菜。
老雷頭和小雷推杯換盞，不一會就喝了半瓶白酒，兩人臉上都有了紅暈，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爸，我知道你和媽供我讀大學不容易，我看到你們為我賺錢遭的那些罪，我都記在心裡，沒忘，來我敬你一杯，謝謝你們。”
“兔崽子，算你還有點良心。”說著老雷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爸，照理說我現在上班了，應該好好孝敬你們，應該經常回來看你，但我有多大的能力，別人不知道，你們兩老還不知道嗎？”
“怎麼？你是翅膀硬了咋的？我們現在還沒老到要伸手向你們要錢，就嫌我們是負擔了，要我們哪天老到走不動了，你們不還……”
“爸！”見老雷頭越說越離譜，小雷連忙出聲阻止，“我話還沒說完，你就開始發火，你這鞭炮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你們、你們，你們什麼時候想過我們，我現在的身份不光是你們的兒子，還是一個女人的丈夫！一個孩子的父親！一個老人的女婿！”
也許是沒想到從小溫順的兒子也會對自己發火，老雷兩口子硬是忘了往下接話。見氣氛緩和一點，小雷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接著說：
“我知道你們到處數落我和小梅的不是，說是小梅把我帶壞了。可你們也不想想，小梅嫁過來時見咱家條件不好，一分彩禮沒要咱家的，更沒提讓咱家買房買車。結婚當天收的禮金及我和小梅單獨收的長輩紅包全部都孝敬給媽了，試問現在的兒媳婦有幾個能做到？結果你們呢？怕妹妹結婚受婆婆的氣，轉手就把我和小梅孝敬你們的錢給妹夫買輛車。你們一心怕妹妹被欺負，又有沒有擔心過我們兩個剛大學畢業，手裡沒有錢，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生活？”說到這，小雷的眼睛紅了。“第一年小梅回家過年，按我們這兒的風俗該長輩給新媳婦紅包，結果是誰給誰紅包？是小梅給了你們兩老一人一個紅包，那可是我和小梅整整一個月的工資啊。妹夫那呢？該給的你是一樣沒落下。當時你們可有想過，過完年我們怎麼到岳母家去。就這樣的兒媳婦你們還想要她怎樣？”
“難道你們覺得光給錢就是對我們好了嗎？”老雷頭梗著脖子說。
“好，還記得前年你過49歲生日嗎？按風俗，那應該算是整壽，我和小梅回不來，讓你們上城裡給你慶生。結果你們一跨進我們租的房子時說的什麼？‘我幾十萬家產的人要住你這種十幾平米的小房子，熱的死個人，這輩子我都不會再上來了。’你可知道小梅聽了那話有多傷心難過？就是你說的那間熱死人不償命的破房子，小梅和我在裡面住了整整5年。後來我們好不容易攢錢付了房子首付，才算是有了一個安定的家。再後來，小梅生孩子，懷孕的時候你們一個電話沒有，生了之後讓媽去伺候月子，媽是左右推不過才去伺候了半個月，期間爸都隔三差五就打電話催媽回家。爸，你不是不知道現在有很多女人死於產後抑鬱症，你打那些電話的時候有想過小梅的感受嗎？最可氣的是，不就生了個女孩嗎？你們就連孫女也不管了。你們問問自己，孫女長這麼大了，你們有抱過一下，買過一件衣服，一塊餅乾嗎？”
說完這些，在場的三個人都哭了。
“以前的一些事，是我們做的不對。那你今天回來的目的是什麼？”老雷頭問。
小雷抬起頭，看著老雷頭的眼睛說：“爸，我今天回來就是想問問，你們還把我和小梅當一家人嗎？你不給我們家的溫暖，你讓我們回哪兒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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