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滾滾波濤的東海之濱，在峰巒綿綿的蘆葦湖上，有一個讓人心馳神往的地方，有一處魂繞心牽的醉景，有一個坐雲聽風的夢都。那裡萬山重疊，群峰爭雄，飛瀑凌空，文人騷客為它著迷沉醉，留下了戀語無數。它，有個美麗的名字，叫雁蕩山。
“溫州雁蕩山，天下奇秀……”沈括在他的《夢溪筆談》中把雁蕩山描寫得繪聲繪色。然而，雁蕩山不但風景優美，還因保存了豐富的自然與歷史遺蹟，具有很高的科研價值。自古文人墨客攀緣其間，無不感嘆：“此山不可記也。”其實，並非此山不可記，而是能“記”的實在太多了，不知從何開始……
自然的記載：遠古的火山留痕
張悅然小時候去過一趟溫州，那時黎平還沒有機場，她是先坐幾個小時的汽車到貴陽，再乘坐了20多個小時的火車才到達溫州，那時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自己就能從黔東南的黎平，到達了浙東南的溫州。到達溫州龍灣國際機場後，她先去拜訪了父親的朋友——溫州龍灣國際機場黨群工作部部長徐登威，緊接著就到火車站坐前往雁蕩山的高鐵。半個多小時後，她就站在了雁蕩山腳下。
雁蕩山火車站有到景區的公交車，由於雁蕩山每個景點間相隔較遠，且是單獨收費，張悅然就選擇了在景區的第一站“靈峰”下車。為了能詳細瞭解雁蕩山，她還請了位景區講解員，四十歲出頭的王大姐。
雁蕩山以山峰奇特、怪石嶙峋而著稱。一路上，王大姐提醒張悅然注意景區內有不少指示牌，那是在告訴遊客，從什麼角度看，前方的山峰會像剪刀，而再走幾步看則像桅杆，這就所謂的“移步換景”。不過與山景相比，更讓人驚歎的隱藏在“沉默”的岩石中。
當張悅然走到大龍湫景區時，講解員讓她看一座山峰，其因形狀被稱為“狐假虎威”。本以為王大姐會開始述說“狐假虎威”的來歷故事，但沒想到王大姐讓她看巖壁上那些岩石表面大小不等的圓形突起。王大姐告訴她，“可別小看這些細微的變化，它可記錄了翻天覆地的‘大爆炸’。”為了能詳細瞭解雁蕩山的地質行成，張悅然特地去了地質博物館。雁蕩山地質博物館是2004年建成，採用聲光電智能系統，利用現代先進科技，充分展示雁蕩山生態、地質狀況及火山噴發和破火山形成過程。
在地質博物館內，張悅然瞭解到，大約在1.28億年前，那還是恐龍橫行的白堊紀，那時的雁蕩山地區儼然一副火池地獄：大地上濃煙翻滾、毒氣四溢。一道道裂縫猶如血盆大口，露出炙熱的熔岩。火山猛烈噴發的時候更可怕，半熔的岩漿被拋上高空，四處傳來火山彈巨大的爆炸聲，火山口湧出的岩漿吞噬一切，數百平方公里，全部成為焦土。之後，雁蕩山又歷經了三次火山爆發，期間又經歷過不知多少次的塌陷、地震、地下岩漿入侵岩層等等地質活動。直到大約在1億年前，地球進入地質平靜期，雁蕩山才“老實”下來。那“狐假虎威峰”上顏色的變化，其實記載著兩次火山噴發、岩漿凝結的結果。
因為歷史久遠，極具研究價值，自古以來雁蕩山就是地質專家們研究的樂土。在溫州民航通航之前，他們就算路程再遙遠、也不懼幾日爬山涉水的奔波，前來雁蕩山考察。隨著溫州民航業的發展，雁蕩山吸引了更多國內外地質專家和地質工作者，它巨大的科研價值也逐漸被世界認可，2005年，以“天然的破火山立體模型”著稱的雁蕩山通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審，躋身“世界地質公園”行列，雁蕩山的美名海外遠揚。
從地質博物館出來後，天下起了濛濛細雨，山裡遊客已見稀少，張悅然給王大姐說了住的客棧名字，讓她指指路。巧的是王大姐也住附近，於是她們繼續結伴而行。在途中，王大姐向張悅然聊起了自己的經歷：“我是本地人，年輕時就是個山裡農民，那會雁蕩山旅遊還沒有發展起來。大約是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有許多專家來雁蕩山考察，其中還有外國人，漸漸的，來雁蕩山旅遊的人也多了，我就當起了景區導遊。以前種地時一年的收入只夠溫飽，現在如果旅遊旺季，一天講解費都有好幾百。你看到每個景區門口都有很多導遊，其實大多是我們本地農民……”
聽到此時，張悅然突然想起了在拜訪徐登威部長時得知的情況，溫州龍灣國際機場是於1990年7月12日正式通航，前身是溫州永強機場，這恰好與雁蕩山現代旅遊開始發展的時期基本吻合。她恍然明白，原來是因為有了支線機場，才讓來到雁蕩山的專家、遊客越來越多。
人文的記載：那一抹抹筆墨留“情”
在雁蕩山的第一夜，張悅然聽著雨聲入眠。翌日清晨，她早早起床，在客棧的露臺上坐著，靜靜地聽著小雨從樹葉滑落的嗦嗦聲，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學中文的張悅然文化底子不錯，她早就瞭解到雁蕩山古時候的開發始於南北朝，興於唐，盛於宋。在10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積澱了豐厚的歷史文化內涵。從古至今，雁蕩山已被無數文人的筆尖一再切割，一再摹寫，一再雕繪，如代的謝靈運、沈括、徐霞客，近現代的郭沫若、張大千等名人，都在雁蕩山瀏覽和考察中留下了許多不朽的名篇佳作。其中詩詞就有5000多首，以及龍鼻洞等400多處摩崖石刻，鼎盛時期有21寺、6廟、11庵、3堂、10院、22亭等宗教建築。庵堂點綴於奇峰之下，寺廟藏構於洞穴之中，使人文與自然融為一體。
有太多具有文藝情節的青年與張悅然一般，喜歡寄情于山水之間，尋找那些文人墨客們留下的痕跡，他們走進一座山，不止為看風景，還是一種文化的“朝聖”，他們對文人們留下的一抹抹文化記載，為之欽慕與仰望。
他山遇知己
望著眼前的小雨，張悅然遺憾道：“哎，怎麼就雨不停了呢，好多地方都還沒有去。”“雨天的雁蕩山也別有一番滋味哦。”此時耳邊響起了清脆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客棧老闆娘。老闆娘見她一個人無聊，就坐下來和她聊起天。
張悅然悄悄打量老闆娘，她看上30來歲，穿著一條青色長裙，看上去淡雅而恬靜。她原本以為老闆娘是本地的，一打聽才知道她是上海人。早前老闆娘在上海的一家報社工作，後來偶然來到雁蕩山後，便辭職在這裡開起客棧。她說：“起初許多人不理解我為何辭掉高薪工作來到山裡，其實我初次來雁蕩山就被深深吸引，我一邊開客棧，一邊寫小說，這裡的自然風景、文化底蘊讓我找到了許多靈感。現在我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收入也比之前還高了許多。況且，現在的雁蕩山早已不是千百年前窮山惡水之偏遠地，上海飛溫州才一個多小時，我回去很方便。”
閒來無事，老闆娘邀約張悅然出去轉轉，交談間張悅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偶然相識的女子。或許是因為她過著自己羨慕的生活，亦或許是老闆娘的文藝氣息吸引著她，在雁蕩山待了幾年的老闆娘，說起古往今來到這裡的文人騷客如數家珍。
400年前的扣問
雁蕩山中有多處瀑布，其中以大、小龍湫最為著名。前一日張悅然遠望大龍湫，此時在雨天看大龍湫卻又是另一番意境。張悅然站在大龍湫石壁前，景色壯美秀麗，瀑布之水猶如天降。她不禁想：不知400多年前的徐霞客面對大龍湫時，有什麼樣的感慨呢？
張悅然也知道，雖然雁蕩山被今人熟知多半是因課本里沈括的《夢溪筆談》，但是對雁蕩山考察更為詳盡的是明代大探險家徐霞客。古書上記載，大、小龍湫的水源來自山頂的雁湖，但並無人做出過詳細的勘察，於是徐霞客決心自己尋訪。
徐霞客首次到雁蕩山時僅有二十幾歲，他與僕人以及朋友蓮舟和尚一起探尋傳說中大龍湫的水源雁湖。這位“戶外狂人”想一心進山探險，結果歷經艱難跋涉，卻敗興而歸。然而，他探索心未改，20年後，再度入山訪湖。這次他遇到了熟悉地形的僧人，僧人帶他找到了當地人所說的雁湖，但經過考察，徐霞客認定此湖不可能是大、小龍湫的水源。此次他沒有放棄，終於在山坳中找到了大、小龍湫真正的水源，更正了古籍中的錯誤記載。
徐霞客的兩遊雁蕩山，共寫了七千字的前後《遊雁蕩山日記》，對雁蕩諸景的奇偉壯麗，都以白描的手法作了刻畫。他冒著葬身巖壑的危險，“在刀劍隙中”攀登百崗尖，“梯窮濟以木，木窮濟以梯，梯木俱窮，則引繩揉樹”地窺探天聰洞。他將自己艱險的歷程，躍然紙上，那些日記給如今考察研究雁蕩歷史和風俗的人留下了不少寶貴資料。
張悅然不禁想，當時徐霞客估計是怕了那到雁蕩山的山隔水阻，才時隔20後再次到訪。如若當時有現在這般便利的交通，恐怕會出現好多徐霞客一般探險的人，甚至出現外國“徐霞客”也不一定。
“神筆”繪“雁蕩”
歷代遊覽雁蕩山的文人畫士可謂多矣！名山的景色啟迪了他們的創作思維，激發了他們的創作熱情，他們或寫遊記，或賦詩作畫，或題字刻壁，為名山添色。客棧老闆娘是個國畫愛好者，散步途中，她說起幾位來雁蕩山的畫家就崇拜不已。
一九三七年的春天，近代國畫大師張大千和於非廠、謝秩柳等著名國畫畫家在南京舉辦了第二次全國美術展覽會後，一同來到了雁蕩山，飽覽了奇峰異嶂、飛瀑流泉後，作了一幅《大龍湫圖》和一個《西石粱瀑布圖》的底稿，返回後他還題詞《點繹唇》，記敘遊雁蕩情況。
後來張大千旅居海外，到一九七九年他八十一歲時與篋中翻到題在《大龍湫》上的詞時，勾起對往日遊雁蕩的回憶，於是又用詞重作《大龍湫圖》。他以晚年潑墨潑彩之活作此畫，佈局以大龍湫為主體，瀑布從懸崖飛流而下，構圖簡練，畫面水墨淋漓，色彩鮮明，除此詞外，亦題記遊文字近二百字。
老闆娘說，除了張大千的畫作外，她還極其喜歡現代著名山水畫大師黃賓虹的作品，如他的雁蕩山作品《靈巖圖》、《三折瀑》等等，都描畫得生動形象。老闆娘說她喜歡下雨時漫步山中，是因為看到過黃賓虹在遊雁蕩中所寫的 “清遊日日雨纖纖”，“漠漠雲煙雨不收”的場景。
通過對雁蕩山的一番瞭解，張悅然也似乎明白老闆娘所說的：一副畫的美，也並不是物表面的描繪，而是畫畫的人對生活的內心感受，通過繪畫的技巧形之於筆墨，以達“自然之性”與“內涵之神”。
尋得旅行的意義
在雁蕩山幾日，張悅然真正明白了古人“此山不可記也”的含義，一是綿延數百公里，歷經上億年的雁蕩山自然與人文資源都太豐富了，人們窮盡了溢美之詞，再從文字上絞盡腦汁尋找讚美的話；另外，張悅然似乎還悟道了另一重“道理”，古時候交通不便，爬山涉水談何容易？不是古人們不可記，而是想身臨其境記得生動實在太艱難。而如今，僅2016年溫州龍灣機場的旅客吞吐量達到了八百多萬，互聯網上可以很容易的找到關於雁蕩山的各種遊記、攻略，其中不少更是出自外國遊客之手。
在雁蕩山小住幾日後，張悅然又戀戀不捨地坐上了回黎平的飛機。在飛機上，她想到了講解員王大姐、想到了客棧老闆娘，想到了在雁蕩山遇到的每一個人，聽到的每一則故事。她不禁覺得，能在王大姐、客棧老闆娘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因為都是由於支線航空的發展改變了他們生活方式，讓他們過上理想中的生活。
以前，張悅然對畢業後的選擇有些迷茫，如今一次雁蕩山之行，她的夢想已飄向雲端，她暗自下決心，畢業後要努力進入航空公司工作，幫助更多像自己一樣住在偏遠地區的人走出去，讓更多藏在深山中的秀色不止停留在人們遙遠地想象中，要被世人所“識”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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