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兒有女,他進了福利院

有兒有女,他進了福利院

根生今年八十二歲了。

他這一輩子養育了六個子女,正當壯年時在鎮上的化肥廠裡當搬運工,每天下班回家,脖子周圍都是晶瑩的複合肥料,衣服因為長時間沒洗,走到哪裡,汗水和氯化銨刺鼻的混合氣味,會讓路邊的人繞道而行。

當搬運工沒有編制,直到六十五歲,廠裡讓他下崗,因為沒有退休金,回到家繼續種那幾畝薄田。

種地有些生疏,被老伴冷嘲熱諷。兒女們勸他放下犁耙,每人分擔一點,讓他們養老。可兩老硬是不同意: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怎麼可能又給他們添負擔。趁自己還能動,自己養活自己吧。

自有了孫子外孫起,兩人身邊總是斷斷續續有孫子外孫被送過來一起生活,少則一個多月,長則十年,最少有三個月大的孫女,最大有十幾歲的外孫,老伴還因此去當陪讀外婆。

他們認為:這一輩子,為兒女們付出,天經地義。並且甘之如飴。

去年兒子在省城打工,需要把老伴接去照看孫子。兒子和媳婦都要上班,孫子上學需要人接送。為了減輕兒子的負擔,老伴遠赴省城。還好根生腿腳利索,老伴走了,沒有了拌嘴的人,樂得自己清靜自在。

老伴這一走,便是五年,直到現在。

膝關節疾患越來越明顯,疼痛有時折磨他整宿睡不著,自己將門前的苦楝樹砍了當作柺杖,門前種的蘿蔔白菜,已然沒有了時間侍弄,眼看著被蟲蝕雞食,買菜需走三,四里的路到鎮上集市,吃的飯菜想換換口味已是奢談。

一日,兒子電話打來:“爸,您身體還好吧?”

“嗯,好,能吃能喝能睡。”

“哦,那就好,我給您寄了一千元的生活費,您抽空去鎮上取一下錢吧!”

“又寄錢回來幹什麼?我手上有錢!不要你們的錢,你們不容易!”

“您先拿著吧!等放了暑假,媽會帶著寶寶們回來看您的!”

“好!好!”

距離暑假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是目前,已然身處困境,每天靠著那根苦楝樹柺杖,支撐著老朽的身體。

終於等到暑假,老伴帶著兩個可愛的孫子孫女回來了,愁雲慘霧的房子裡瞬間明亮了。孩子們跳上跳下,輕快活潑,爺爺奶奶,喊得甜甜膩膩的。

可是,根生的膝關節已經變得直的彎起來疼,彎著直起來疼,每天大部分的時間只能躺在床上——如果不承受重力,不會那麼疼。

老伴看著根生的身體,像個快要腐朽掉的木頭,但如果沒有人來照顧,恐怕會朽得更快。

“如果我在家照顧你,那兒子和孫子那邊就不能去幫忙,可他們有兩個孩子要讀書,房貸要還,他們的壓力大啊!”老伴是兩頭割捨不下的焦灼。

這是一家人必須岌待解決的事情,打電話給其他的女兒們,她們心疼父親臥病在床,需人照顧,更心疼弟弟如山大的生存壓力。

最後商量的結果——將父親送進福利院。

這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進了農村福利院,空蕩蕩的房子裡只有四個單薄的鐵架床,每個鐵架床上住著一個孤獨的老人,。他們每天數著食堂裡的三遍鈴聲,排三次隊打飯,然後一天的日子就過完了。

孩子們隔三差五地來看根生,他都會對他們說:“這裡很好,你們放心!”

福利院怎能跟家裡比,可是越老越不能拖累兒女,只能自己想盡辦法對抗孤獨,直到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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