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動物雙城記第71篇文章
幾天前,BBC發佈了一組圖片報道,叫做《全球超級大國的全景畫像》,這實際上出自全球殿堂級圖片社——瑪格南圖片社10月剛出版的一本中國特輯。
這本書的書名很直接,就叫《瑪格南中國》(Magnum China),目前美國亞馬遜還在預售階段。
順便說一下這本書的出版社,英國老牌出版社泰晤士&漢德森出版社(Thames & Hudson)的故事也非常有意思。
Thames & Hudson分別取自倫敦的泰晤士河(Thames River)和紐約的漢德森河(Hudson River),代表著兩位創始人瓦爾特和伊娃在1938年逃亡到倫敦後相遇、相愛的故事。
1982年的瓦爾特和伊娃
說回這本書,這本書裡收錄了1938年到2017年將近80年間,瑪格南攝影師鏡頭裡的中國。這個時間刻度裡,蘊藏著戰爭,變革,衝突,動盪和人們變化中的日常。
真實而準確地記錄,也許正來自這些外國攝影師的距離感和脫離意識形態的思考。
因此,這些視角我們很少見過。
講這本書裡的照片之前,先說兩句瑪格南圖片社。
這間成立於二戰時期的圖片社,被時代塑造,也在改變著時代。
在這個人人都是攝影師的時代,歷經70年,它依然是全球最頂級的圖片社,能夠進入瑪格南圖片社直至今天也仍是全球攝影師的殊榮。
創始人羅伯特·卡帕,佈列松,喬治·羅傑,大衛·西蒙,每個人都是
大師級攝影師。“瑪格南”本來是一種香檳的名字,因為當時戰地記者常常在生還之後喝這種酒與朋友慶祝,羅伯特·卡帕乾脆用這種酒命名了圖片社。
“如果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這句話正是出自瑪格南創始人,20世紀最偉大的戰地攝影師羅伯特·卡帕。
1937年5月,在西班牙內戰拍攝的卡帕
這本關於中國的攝影集,也正是以卡帕1938年在中國拍攝的第一張照片作為開頭。(注:所有照片版權歸瑪格南圖片社所有)
1938年,卡帕在湖北漢口士兵離開部隊上前線的告別式上,拍攝了這個踴躍參軍的15歲無名小兵,長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眼神卻異常堅定。
這張照片也成為當年5月美國《生活》雜誌的封面,這本美國老牌雜誌地位跟《時代》週刊相差無幾。
那時候中國人的形象多是遊客,傳教士,外交官所拍,那個當時被外界看來無望落後的國家,卡帕用仰視展現了那個膠著的戰爭年代裡蘊藏著的熱血與果敢。
雜誌出版時,編輯也特別註明,或許此時他已經陣亡了,但他如果活下來並贏得戰爭勝利,這個被稱為“中國衛士”的男孩一定會震撼這個世界。
依然來自於卡帕,1938年的漢口,正在訓練的女兵。
戰爭的殘酷對孩子來說似乎短暫易逝,1938年的3月,漢口下起了雪,卡帕把鏡頭對準了這些穿著舊時長衫,在雪地裡嬉戲打鬧的孩子。
新的時代很快到來,1957年著名攝影師馬克•呂布(Marc Riboud) 在北京王府井拍下了這張照片,命名《一個最後的貴族》。
這個穿著黑色斗篷,領口鑲著白色狐狸毛,手裡夾著香菸,目光傲慢的女人,看起來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這件及踝斗篷在過去代表著身份和尊貴,在那時,似乎成了她對堅守自己原有階級最後的倔強。
1965年,廣場上彩排的學生。
1979年,Eve Arnold 拍下了一個正在髮廊裡燙頭的孩子。改革開放以後,普通人的生活正悄無聲息被裹挾進這場鉅變。
外來的信息和事物源源不斷地湧入那個塵封已久的年代 ,最直接,最明顯撼動固有觀念的,當然是人。
這張照片拍攝於1982年的北京街頭。
那時候的北京還遠不是現在這個有著2000萬人口的國際大都市,所有人圍過來,只為看看攝影師這個外來的“長鼻子”,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眼中的惶惑,新奇和不解。
上世紀80年代,我們還能看到原汁原味,人在畫中游的灕江山水。
再到1988年,熱血江湖的古惑仔電影還未出現,但對延續百年,現實中的香港黑幫來說,這是個極其重要的年份。
為了改變三合會成員 “一日為黑,終身為黑”的情況,1988年,香港開始實施《洗脫三合會會籍計劃》,這是攝影師Patrick Zachmann 在那一年拍下的香港三合會成員和他的女友。
1990年,作為瑪格南中國通訊員的攝影師呂楠,從1989年起走訪了中國38家醫院接,接觸了14000名精神病人,尋訪了上百個患者家庭和流浪患者,用鏡頭記錄下了這些徘徊於社會邊緣被遺忘的人。
這張照片,拍攝自1990年四川某間精神病院。我們一直呼籲平等,卻一直不易察覺地帶著偏見。
呂楠黑白鏡頭下這些遊離的個體,被遺忘,又因為愛和關懷被記得。
1992年的深圳街頭,衣著時髦吃著冰淇淋的紅衣女郎和蹣跚駝背拄著柺杖的老人形成鮮明對比。
不斷湧入資金和人才的小漁村,從那時起整個城市儼然變成了一個大型建築工地。高樓拔地而起,舊時來不及說再見 。
2002年,攝影師Ian Berry在重慶萬州拍攝了一個年輕人憂傷的背影。
他蹲在廢墟上,注視著眼前這片渾濁的水域。當時,位於長江流域的萬縣舊城,即將在三峽工程下一期被淹沒。
當一個城市註定消失無法挽救的時候,照片或許是最好的紀念。
這個城市被攔腰斬斷,同時斬斷的還有這裡1500年的歷史。
瑪格南的價值觀在於對人性的尊重,因此攝影師的工作是自由獨立的,這是為什麼很多瑪格南的攝影師能一直持續,深入地去關注有價值的社會議題。
這是2015年,瑪格南攝影師走訪的雲南一所彝族學校,他們大多是留守兒童 ,老師也是村裡出來的,已經當了八年的臨時代課老師。
八年前,我曾採訪過華裔普利策攝影獎得主劉香成,他說了一番話,我至今記憶深刻。
他說,中國的教育是一種從上至下的思考,中國也是一種從上至下的管理方法,但西方的教育是鼓勵你去把一個事情,切成一片一片橫向去看。
這也是為什麼他拿著照相機記錄了30年中國以後說,中國一直在不變中鉅變。
毫無疑問,瑪格南對中國的記錄還在繼續,這些生命樣態的呈現,或許不一定是最好的,但通過他們眼睛看到的中國,或許更能幫助我們理解每一個歷史尖峰時刻的背後,其實都是無數個體生命的漫長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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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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