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東南角，有一張雙人床。
每晚，一個男主人和一個女主人同床分枕分被而眠。
靜謐的夜裡，床上的那個女主人突然前胸一挺，雙腿一抻肆無忌憚地發出長長的“鞥----哼，鞥---哼”聲。朦朧的夜色中，女人身旁的男人問：“換紙尿褲就摳我一下；要翻身就摳我一下”。男人得到了女人的信息，坐起：“你就欺負我是不？來，翻身嘍，聽話，別撒嬌啦噢，睡吧”。男主人將女主人的頭在枕頭上安頓好，整了整她身上的被子，拍著女主人又睡去......
上文說的男主人就是我，女主人就是我的病妻。
“鞥---哼，鞥---哼”！是病妻要求更換紙尿褲或翻身的強烈信號。
靜謐的夜裡，這種由輕到重、由小到大的聲音劃破斗室，如果不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就會心有餘悸久久再不能安睡。
這種情況每晚不下十次。屢次三番不厭其煩地照顧不會說話、不能翻身、自己不能抬頭、手臂常僵抱於胸前只有一指能動、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病妻就是我每天每晚不可推卸、必須面對的剛性活。
還好，我早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不厭其煩地被她呼來喚去，有求必應。久而久之，我的手指甲個個都修煉成了豎紋指甲——休息不好。
值得慶幸的是妻子臥床十幾年卻從來沒有得過褥瘡病。
家妻有病的事情還得從十六年前說起。瀋陽醫大專家：“診斷是錐體外系病變，多系統變性。得這種病的人只能維持，照顧好了就能多維持些時日。目前，還沒有什麼有效藥物和好的治療辦法”。
妻子的一日三餐也是最令我頭疼的活。她的主食是營養米粉+糕點=流食，且以我連哄帶勸餵食為主。躺在床上的妻子，吃飯時就像老牛反芻，常常溢出嘴外且時常嗆咳。她每吃完一頓飯都得要一個小時左右。如果是個沒有耐心的人，那一定是會被急瘋的。
人都說“有妻卻無性的婚姻是殘忍的，是不會牢固的”，何況是和一個既無性愛，又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語言交流的病女人的婚姻了。多少個雄性荷爾蒙堆積、精蟲上腦的夜晚，無邊的寂寞侵襲我心靈最深處時，我才真切讀懂了那首“到夜晚抓心撓肝推碾子拉磨”歌詞的含義。
曾經有人奉勸我帶著病妻再找一個好心的女人一起生活。說實在的，我曾經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而且妻子還能說話的時候也同意和我離婚，大舅哥嫂也答應過幫我辦理離婚手續，允許我再找個好女人來一同照顧她，但是綜合考慮後我不敢謀求、不敢實施。不說沒有哪個女人甘來填房，也不是說自己的境界有多高，意志有多堅強。我真的是害怕妻子受到委屈，怕對來者不公平，怕社會輿論的譴責，怕黨紀的問責、怕法律的無情......
我深知：“殘酷的嚴冬絕不會可憐一個小孩的眼淚。”
與病妻相守，如苦行憎般清淡度日，實在是道義、良心和責任使然。
妻子有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後，我也曾流過淚、有過痛，甚至萌生過輕生的念頭。
冷靜後的我在想，生活和工作中，自己都曾經去過醫院看過病人，到過火葬場為昔日的朋友送過別，甚至在工作中還曾到過監獄找過受處分人談過話、簽過字等等，那些有感慨的人無不以“平安是福、健康是福、自由是福”發自內心流露。
是啊，儘管我的生活中充滿孤獨和寂寞、無助與無奈，但和在醫院、在監獄中那些失去健康、失去自由的人相比，和那些境遇還不如自己的人相比，畢竟自己的人身還是健康的、自由的......
儘管生活中充滿了無奈，但我還必須得要在無奈中生活下去！沒有人可以代替自己走完人生之路，今後的路總還是得要耐著性子腳踏實地艱難前行的......
於是，我習慣了哼唱《敢問路在何方》、《跟往事幹杯》，習慣了到樓旁的河堤路散步、看河堤柳迎風起舞，聽流水潺潺以解煩愁；習慣了對風對雪對小雨傾訴心曲；習慣了通過筆端抒發感慨記敘心懷......
我沒有什麼經濟基礎，沒有什麼背景靠山，沒有更多的真誠的朋友，常常有的卻是寂寞、孤獨和苦悶。但是愛妻有病的6000多個日日夜夜，我沒有因為家庭的原因泯滅對工作的情懷，沒有因時事的紛雜而停止執著探索的腳步。
儘管我早就看明白了生活千瘡百孔的本質，但是，生活道路上的種種錯位、煎熬、渴望、虛榮、疼痛，這一切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烘烤和煎熬著我，使我始終有一種很深的蒼涼和絕望感。與此同時又逼迫著我不停地思考——我究竟該怎樣去活，怎樣去面對眼前所面臨的現實。那種孤獨的思考讓我疼痛卻給我力量，讓我覺得在應對現實困難的時候總有一種向好的心理在支撐。
十六年餘不離不棄照顧病妻的艱辛顯然是幾行文字所彰顯不了的。
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不會有切身的體會和感受的。
回想愛妻有病這些年自己所走過的艱辛之路禁不住感慨萬千——幸福與磨難，經驗與教訓，成功與失敗，榮譽與侮辱，順風順水與逆水行舟等等我都經歷過。
儘管在這樣的家境中，要飽受煎熬之苦，要飽嘗寂寞孤獨的滋味，但是我依然堅信，人生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愛妻有病以來，我既主內又主外。是“工作狂”和責任心鑄就了我堅挺的脊樑。
在對待家庭上講責任、講良心，在對待工作上勤政廉政，因此，我也獲得了省市委組織部、紀委監察局及有關部門給予的獎勵、榮譽以及縣委委以的重任......
我深信，只要我能堅挺起不屈的脊樑，心中充滿希望，“堅守住心靈中那棵罄香大樹，不被外在的一切所迷惑、迷亂、迷失，就能堅守住生命中最可寶貴的東西，最純的底色”，就一定能踏平坎坷，走出人生的低谷......
閱讀更多 撫順新聞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