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匆匆玉辞矣

1963年,葱玉先生因肺癌住院,术后大出血,不治而亡,卒年49岁。

1963——匆匆玉辞矣

张珩,字葱玉,号希逸


葱玉先生何许人也?其高祖张颂贤为江南巨富,富可敌国,祖父张石铭为中国近代的大收藏家,堂伯父张静江为国民党四元老之一,大力资助国父孙中山革命救国,孙中山称其为“民国第一奇人”。

如此多的名号足以证明张葱玉是一个富N代,事实上也是如此,其祖父张石铭逝后,他单单经银就有银元二百万两。而当时其家中大大小小的佣人仆妇顿顿鸡鸭鱼肉,一天的菜钱方两元,足见其富有,更别提还有许多的房产古玩。

可这偌大的身家却叫他张葱玉给败完了,他好赌。自1931年继承家产,到1947年便给他败光了,甚至家中数不尽的古玩也被他的所谓“朋友”潭敬给设局一天一天地抵押出去。最夸张的时候,甚至连上海闻名的“大世界”都被他输了出去。

1963——匆匆玉辞矣

上海“大世界”


也因为祖父自小的熏陶,他对于古玩,尤其是书画极为着迷,可他眼高手低,经常被人设圈套,将赝品卖给他。可他依旧乐此不疲,既然被骗他就提高眼力,将假货与家里的真货对比,慢慢的,别人再也无法轻易骗过他了。当然,他鉴定的能力也大部分依托于他丰厚的家产。

葱玉先生的收藏眼力和水平沪上有名。他的“韫辉斋”和庞莱臣的“虚斋”、吴湖帆的“梅景书屋”、张大千的“大风堂”形成了海派收藏的“四大名斋”。

张葱玉的夫人顾湄记得,1940年她和葱玉去北京,在戏院看戏时,后排两位长者在议论,“听说上海的张葱玉来北京了。”又说,“张先生对古画如此精通,必五十出头了。”顾湄听后不禁暗暗好笑,张葱玉就坐在他们前面,时年才26岁

1963——匆匆玉辞矣

张珩顾湄结婚照

若说他张珩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当属顾湄了。18岁时经媒人介绍,与顾湄相亲,可惜,他觉得单身更好。23岁,家人又再催婚,顾湄仍未出嫁,遂再次相亲,这次,他感觉自己恋爱了。遂火速订婚结婚。可他依旧买古玩、赌博。

可奇怪的是,他赌博,却不像个赌徒,反而像个留学归来的知识分子。妻子顾湄也未在公共场合对他的赌博表达任何的不满,依旧陪着他,富也安乐,贫也安乐。

说起来,张珩真是个混蛋,妻子怀孕,他去医院看完妻子就去赌博。1949年之时,他的家财早已挥霍广了,多亏好友郑振铎力荐他进京,担任文物处副处长,兼文物出版社副总编,开始他新的生活。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他让老婆一大早去东安市场的森隆门口排队拿号,然后再去上班,为的是吃一客清炖蹄髈。

1963——匆匆玉辞矣

张葱玉一家


葱玉先生利用自己在上海滩的名声,帮郑振铎介绍了一些藏家,并且把自己的一批历代古书珍本总共261种、1611册,经郑振铎卖给了中央图书馆,同时还动员他的大伯张芹伯将上千部善本售给了中央图书馆。

至于我为什么写葱玉先生,起因是看书之时书中提到了葱玉先生的名字,后来发现,在当时,葱玉先生对于书画的鉴定几乎是独占鳌头,他所留下的《怎样鉴定书画》一书更是集前人之大成,几乎可以说是一本皇皇巨著。


启功先生当时住黑芝麻胡同,离张家的南锣鼓巷近,三天两头到张家来。张家的孩子们都爱启功,因为“他说话非常幽默,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而且声音很像少儿广播电台里讲故事的孙敬修”。

王世襄住在芳草园,离张家较远,总是骑自行车来。他常会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去北京西山,到山上采摘一种叫“二月兰”的野菜,回家烧制成美味带到张家来。每年过年他总是第一个来拜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大家都还没起床,他就在门外扯着嗓门叫“过年了”。

1963年8月,张葱玉被诊断出肺癌,决定手术。手术前一天是星期天,大家陪着他。下午,他让孩子们先回去,两个儿子走后,他一直“站在协和医院二楼面对大门的落地窗前,目送他的俩个儿子骑车消失在街的拐角处,长久没有离去。”

手术很顺利,但到下午突然大出血,抢救数小时,终失败。得到噩耗的启功和王世襄跑到张家,一进门便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边大哭一边呼唤:“葱玉啊葱玉……”

1963——匆匆玉辞矣

张珩、启功、王世襄


匆匆而去,辞别他新开始的生活,君子如玉,但他更像一块璞玉,被无数的污浊隐藏,又或者是环佩中那个叫珩的部位,被岁月所掩埋,看不出价值,只有他被人发现,去掉他身上的污浊,才发现,他的确是君子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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