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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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大佛團長當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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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隻腳踏進辦公室大門，電話便瘋響個不斷。於是心急火燎地拿起哪個似乎神聖的電話：“喂！小虞嗎？你到會議室一下，有事找你。”這是人事主管老廖打來的電話。
“邵團長剛到這裡工作情況不熟，經研究決定，你兼任一下他的秘書，負責他日常的文字與事務。”自從農墾改為兵團後，部隊十大要員到單位全面主持工作，而邵團長便是其中的一位要員。
邵團長身材不算高。約一米六八的身高。那南瓜形的上身，與腳腿短小的下身，顯得很不協調。110公斤的體重，一個直勁約40公分的圓形大肚。從遠處看，如衣衫裡裹著一個大鼓，重重地壓在兩條大腿上。於是人們管他為大佛團長。
那一天，大佛團長突然給我一個電話，要我陪他下連隊。那時，按照部隊正團級的編制，配有一臺北京吉普。但由於僧多粥少，大凡下連隊之事，只能推著自行車前行。我的那部紅綿牌自行車，就是這樣近水樓臺先得月弄到的。
我們團屬於丘陵地帶。面對一個又一個“U”字形的山路，原來準備先把大佛團長的車推上山頂，再扭過頭推我的自行車。如此這般地進行。
豈料，大佛團長一個扭頭，說：“小虞呀，這樣吧！當我們把自行車推上第一個山頂後，便騎上自行車，用力一蹬，全力地往下衝，然後借力發力地蹬踏，便衝上了另一個山頂。如此這番地進行。在部隊，大佛團長經常領著隊伍，在深山老林裡摸爬滾打。所以不乏與高山搏殺的經驗。
這一天，我們到了一個靠廣西邊界的連隊。午飯後，郭連長找到邵團長彙報工作。突然電話響起來了，要找邵團長。這是十五連吳連長打來的電話。說剛分配到連隊的幾名退伍兵，吃飯不出工。要大佛團長去一趟。
接到電話後，大佛團長自言自語地說：“這些當兵的，不就當了幾年兵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說完，他與我照個面，說：“小虞，走！我們去！”
從這裡到哪個連隊，有近十公里的山路要走，只能在踏車與推車中前行。眼下是一條斜坡往下走的小路。20公分寬的路面，在雜草的鋪蓋下，基本看不到路面。大佛團長走在前面，我緊跟其後。這時，突然叮噹的一聲，大佛團長被拋出了老遠。我自知大事不好，於是“噹啷！”地，把自行車丟到了一邊。跑了過去一看，大佛團長騎著的自行車被撞到了一塊石塊上。他那110公斤重的身體，慣性地往前一衝，重重地翻落在山坡上。當我極盡全力地要把大佛團長拉起來時，他渾身是浮肉，而一時無法把他拉起。幸巧，這裡雜草叢生，鬆鬆軟軟的，這終於救了他一次，只是傷及了掌心，流出了絲絲的鮮血。坐在山坡上的大佛團長，在那裡呼呼地直喘氣，畢竟年過50歲的人了。他半晌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句：“我的命硬，沒事的！”
“團長，我先到連隊，把衛生員叫過來給你檢查一下，給傷口敷藥吧！”我在擔心地說。
“不用了，坐下緩一緩就無事了。”大佛團長處事不驚，表現出軍人鎮定自若的胸懷。
待緩了一陣後，大佛團長雙手撐著地，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拍拍屁股，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開懷地說：“蒼天有眼，不讓我出事。多謝神靈保佑啊！”然後揮揮手說：“小虞呀！我們走！”
一路上，我們推車與騎車並用。到達連隊時。已是下午三時了，與預定的時間超過了一個多小時。
這是一間專供老兵居住的住房，三人一室。與職工的一戶一個單間比，算是照顧了。大佛團長來不及處理傷口，便勁直地走向老兵的居住地。
走進室內，那幾個老兵，有的睡著，有的半靠半趟著，有的正蒙著被子，在呼呼入睡。大佛團長的突然降臨，使他們措手不及了。於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等待著團長的發落。
見罷，大佛團長來火了，說：“你們剛從部隊回來，部隊裡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哪去了？不就當了幾年兵嗎？我當兵你們還沒有出世呢，有什麼資格好擺的？不想在這裡幹，可以收拾行李走人！否則，就得服從連隊安排，立即開工！你們就看著辦吧。”在真槍實彈面前，原來目空一切的老兵，現在卻如一個被抓的小偷，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等候發落。
“團長，在動員會上，不是說要照顧我們嗎？為什麼卻要我們跟著工人天天上山勞動呀？”那位姓陸的，在部隊當過過班長，幾個老兵，都在任他操縱。
“照顧無邊，不把你們安排到農村去種地，已是照顧；不安排你們到邊僵，是照顧。如果你們表現出色，將來可以重用。你們整天坐在這裡，是冬瓜還是豆腐，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個照顧法呀？”大佛團長亮底地說。
“團長呀，我今天有點頭痛，開不了工。先給我休息一天吧？”另一個退伍兵有點求情地說。
“我們這裡不是有衛生員嗎？你可以到她那裡檢查。一切由衛生員說了算。”大佛團長毫不含糊地說。
在大佛團長真刀實槍的訓導下，他們無奈接受連隊的安排。過後不久，這幾位老兵，有的當了連長、副連長與班長，自然成為一支重要的骨幹力量。
團機關的對面有一座高山。晚飯後坐在自家門頭上的大佛團長，看到一對對青年男女往山上攀爬，心裡覺得暖滋滋的。晚上12時一過，他們便開始三三兩兩地下山。這時有一對青年男女，卻看不見他們返回的蹤影。直到第二天凌晨兩點後，才拖著疲憊的腳步，緩慢地往回移。
男的叫崔峻，女的叫蔡秀麗。都是本省客家人，是學校畢業後分配到這裡工作的。對於他們的親熱，人們早有發聲。在那個談情色變的年代裡，男女授授不親，因此往往被上升到政治的層面進行管束。一天，大佛團長下隊，特意把那個崔峻喚到身邊。中午進餐時，大佛團長張口問：“崔峻呀，那位蔡秀麗是你的同學嗎？”
“我們是同班同學。分配前，我們向學校提出要求，才分配到一塊的，否則各奔東西了。”崔峻說。
大佛團長想，學校是青年扎堆的地方，談情說愛免不了。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特別的關係，怎可能要求分到一起呢？於是大佛團長打破沙煲問到底地說：“你們應該是一對戀人吧？”這一問，崔峻如夢驚醒了。但他又不得不直說：“這.....這.....應該是吧！”他講起話來，語無倫次，吞吞吐吐。
“青年人談戀愛是正常的事，我們應該給予支持。你們到團裡工作都快一年了，為什麼不辦理一個正式手續，以公開你們的關係呢？”出於政治方面的因素，大佛團長不得不把這個敏感問題提出來。否則職工議論多了，對他們不利！
“團長呀，老實說，我們來時，就有這方面的打算。但我們一直覺得這裡的住房緊張，只能住集體宿舍了。如果我們要宣佈結婚，豈不是為難領導了嗎？”崔峻欲言又止，臉色漸漸泛紅。
看到一對處於青春期的男女青年，看到單位有困難，竟連自己的婚期也給瞞了，這種精神是多麼的難能可貴！於是，大佛團長調轉了頭，說：“此事應該這樣辦，你先回去徵求一下你的女友意見。如果沒有意外，便到當地公社辦一個結婚登記手續。房子問題不是你個人考慮的事情。企業再困難，也難不住青年結婚用的房子吧！此事你就看著辦吧！”
約過了第三天，崔峻攜著蔡秀麗，攝手攝腳地敲響了大佛團長的辦公大門。進來的，便是崔峻倆人。大佛團長開口便問：“怎麼樣，手續辦了嗎？”
崔峻咯咯一笑，然後把一本紅皮小冊子遞到大佛團長的面前。
大佛團長一看，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結婚登記手冊”赫然在目。於是，大佛團長抬起頭，朝著崔峻倆人說：“恭喜啊，小崔與小蔡！http://music.baidu.com/song/31250612?fm=altg4有情人終成眷屬！房子問題，你就等通知吧！時間不應該很長吧！”
當天下午，大佛團長找到了辦公室。辦公室錢福林主任，也是前幾年退伍回來的幹部。大佛團長一照面便說：“錢主任呀，分配到這裡工作的大學生崔峻與蔡秀麗，已辦理了結婚手續，要分配一間房子給他們吧！你看咋辦？”
聽到大佛團長要給催峻一間房子結婚，錢主任搖了搖頭說：“要說房子，一間也沒有。你都看到啦，分配到這裡的青年，都在住集體宿舍，那有房子啊？”
“這個問題不管採取什麼辦法，都得給他們解決。分配前他們就準備一到單位就結婚。看到單位住房緊張而一推再推，一等便是一年。現在不管怎樣也得解決！”大佛團長從政治的高度，把問題擺到了錢主任的面前，就等待著錢主任的一個答覆。
“團長呀！你都看到啦！在我們團三代同堂的比比皆是。他一個大學生剛分配到這裡，就提出要房子，我們的工人為農墾幹了十多年，不也是這樣過了？我看還是要緩一緩吧！現在要騰出一間房子真難呀！”錢主任把一個“不”字拋向了大佛團長。
見狀，大佛團長不忍了，說：“要不這樣。今天下午，你就組織三兩個人到我家去。我不是住著兩間嗎？其實也算得上是多佔了。就把我女孩住的那間騰出來，安排她住招待所。”
大佛團長的一番話，其實是在向錢主任下了一道戰書，是在迫虎跳牆了。於是錢主任連連招架地說：“這是什麼話呀？這樣吧，此事待我處理後再向你報告！”
現實中，並不是沒有房子，而是錢主任在暗地裡為自己留著一手，以免在迫虎跳牆時，能夠給出一個自我解續的手法。
在新婚的那一天夜裡，大佛團長請工會主席主持婚禮。大佛團長則把團裡的主要領導與機關人員全請到這裡來。作為到兵團後的第一樁喜事，自然夠上了檔次。大佛團長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說：“崔峻與蔡秀麗好樣的，我們見證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名言，希望更多的有情人像他們一樣，堂堂正正地走上婚姻殿堂。目前住房確有困難，但我們會竭盡全力，為 一切有情人提供方便。”說完，全場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在這裡，大佛團長向所有到這裡工作的人才，作出了一種承諾，同時也是一種暗示：青年人，應該堂堂正正地戀愛，是婚姻就得光明正大，敢愛敢於擔當。
大佛團長之所以重視崔峻與蔡秀麗的婚事，是因為本團歷來被視為“五保戶”。許多有用之才都不願到這裡來。現在大佛團長面對這個“五保戶”發起的一次衝剌。只有築巢引鳳，才能穩定人才。大佛團長的那番講話，猶如春風拂面，把一直壓在心頭上的那塊巨石，給放了下來。
大佛團長，由於身患糖尿病，而戰死在自己的崗位上。從此我們再也看不到，那位如佛一般的團長。願大佛團長安息！
一棵松，原名：吳文琴。中共黨員，大學學歷，工程師職稱。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大佛團長》；長篇報告文學《綠洲金字塔》；散文專集《鮮花漂落的季節》，《用腳去丈量世界》；哲學專著《管理創新縱論》。作品散見《當代小小說》、《紀實中國》、《作品》（網絡版）、《微型小說選刊》、《廣州文藝》、《佛山文藝》、《禪城文藝》、《嶺南文學》、《歆葉文藝》，以及農民日報、羊城晚報、南方日報、新世紀文壇報、佛山日報。三十多篇文章在全國各地徵文中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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