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提到宋代女詞人、女才女,大家第一時間大約會脫口而出“李清照”,誠然,易安堂皇大才足以與同代鬚眉抗手而不讓下風,自是巾幗第一流角色。但我們今天不談她,我們談一位跟她齊名不齊命的另一位女詞人,她就是朱淑真。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朱淑真

在諸多史料中,對她能下結論的大約只有兩點:她的名字叫朱淑真,她的詩詞集曰《斷腸詞》、《斷腸詩》,其他的關於她的一切,卻只有用“不詳”來概括:生年不詳,卒年不詳,籍貫身世不詳,婚姻與愛情也不詳,更可悲的是,甚至她的別號“幽棲居士”也已經被考證是假的。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幽棲居士之說,最早見清王士禎《池北偶談·朱淑真璇璣圖記》,學術界已斷為偽託

作為傳世詩詞數量最多的女詞人,如此簡陋的生平考證,僅僅也只是映照著彼時女子地位何其地下,再談下去無非也就是抨擊封建卻非我本意。因此,往下,我們就從她的詞中去一同感受她的“斷腸人生”。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古代詩詞人大多都是將自家詩詞作的編整工作交由友人、亦或是交由後世粉絲整理合編,但朱淑真不同,她對於自家的詩詞作似乎非常珍惜看重,閒來無事便整理彙編:

《寫懷二首》“孤窗鎮日無聊賴,編輯詩詞改抹看”

可惜的是,在她去世之後,自家編輯的詩詞集卻被父母焚燬,所剩者也都佚散,幸有後人收輯,成輯成《斷腸集》(詩)2卷,《斷腸詞》1卷及《璇璣圖記》,但輾轉相傳,版本也繁多。

《斷腸集序》:“其死也,不能葬骨於地下,如青冢之可吊,並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一存,是重不幸也,嗚呼冤哉”

今個,我們也來一個“以詞觀人”,試試能從《斷腸集》中,看到朱淑真怎樣的一個平生。

閭巷荒淫之語&《清平樂·夏日遊湖》

一般來說,女性詞人的詞風大體會有兩個變化,少女時期和婚後時期。少女時期大多清新可愛,活潑奔放----李清照早年之《如夢令丨誤入藕花深處》、《點絳唇丨蹴罷鞦韆》等是,朱淑真的《清平樂丨夏日遊湖》亦是:

“清平樂·夏日遊湖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早年的朱淑真也並不是“斷腸人”,相反的,少女時期的朱淑真較之於其他女子,更多了一分直爽開放。《清平樂》題為“夏日遊湖”,但寫的是什麼呢?在“藕花湖上路”就“嬌痴不怕人猜”,竟敢“和衣睡倒人懷”.....這種行為,放到現在,教老封建們看見了都會說一句“世風日下”,可況是古代、是宋朝這種朱程理學當道的年代?

王灼《碧雞漫志》:“作長短句,能曲折盡人意,輕巧尖新,閭巷荒淫之語,肆意落筆

全詞簡單明快,大膽開放,一“惱”字便說盡女兒家的小脾氣,一句“嬌痴不怕人猜”便相見大膽潑辣的性格,唏,這種火辣奔放的筆法,其身世之悲慘大約也是實屬必然了。

斷腸人作斷腸詞&《卜算子》

嫁作人婦,年歲漸長,自然褪去了當年青澀,女兒家的敏感心思便更加重了幾分。李清照與趙明誠琴瑟和鳴,志同道合,自然幸福美滿,彼時寫的詞作都是閒暇安逸。

“浣溪沙丨李清照

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爐瀋水嫋殘煙,夢迴山枕隱花鈿。

海燕未來人鬥草,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疏雨溼鞦韆。”

但朱淑真不同,她沒易安那麼幸運,不管是傳言是嫁給小吏也好,俗官也罷,但總歸是沒有共同語言的,滿腹才華不被丈夫欣賞,甚至不被父母欣賞(死後作品被焚燒)。以至於詩詞之作,自寫自編、自怨自艾。


“卜算子

竹裡一枝斜,映帶林逾靜。雨後清奇畫不成,淺水橫疏影。

吹徹小單于,心事思重省。拂拂風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王士禎嘗言:“比在武陵,見旅邸中好事者往往傳頌朱淑真詞,每茄聽之,清新婉麗,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豈泛泛所能及?未嘗不一唱而三嘆也!”(《池北偶談·朱淑真璇璣圖記》)

----此評其實不妥,朱淑真得益於女子的心思細膩,以及“孤芳自賞”的平生,使得她的詞最大的特點便是細膩幽冷,如《卜算子》的“月色侵花冷”,又如《眼兒媚》的“花徑暗香流”。


讀《斷腸詞》,對我最大的觸動是“感慰悲憫”,對人,也是對詞。自婚後,朱淑真再沒寫過一點相思,再沒描述過一點對愛情的嚮往,歷數《斷腸詞》數十首,全然是一個人捱過春夏秋冬,捱過晴雨節序--------想來朱淑真在那個時代,大約也會痛恨自己的才學,作個嫁雞隨雞的懵懂婦人,也少了這麼多傷春心思,斷腸悲秋。

宋代仕女歷丨《斷腸詞》與朱淑真的孤芳自賞

關於朱淑真和她的《斷腸詞》便寫到這兒了,當然,她的軼事還有很多,比如著名的“圈兒詞”,和歐陽公共用的《生查子丨去年元夜時》,但這些東西,要麼恐非原作,要麼體現的也僅是女兒家的巧思,對著朱之平生,不想提也不願提,於是乎就到這兒了罷。


末了,且附絕句一首,聊感以遙慰:

歷往平生唯自知,去來秋月冷紅衣,

應是天公憐薄命,人間幸有斷腸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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