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一天:你來我往,都是匆匆的過客


如果有一天時間可以自由安排,你會選擇幹什麼?2018年12月18日,我在南京出差,空出一天時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拍照片。南京的冬天,更像是東北的春天,不僅綠意盎然,還有花兒開放。我在賓館附近的一處小公園摁了一天快門。 我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這位大姐,來自安徽,63歲,是這個小公園的保潔員。她與老伴都在這裡工作,兩人每月有4600元的收入,她們很滿意,在一天的時間裡,她給我的印象就是永遠開心地笑著。

小廣場呈長方形,東南——西北走向,長不過千米,寬也就二百米,地下應該是過江隧道,上面這一塊地兒被開闢成了綠地,中間是綠草,四周是環形的步道,有一些體育雕塑和玻璃房子,美其名曰:南京青年體育公園。 這個孩子是我拍到的第二個人,當然還有帶他出來的大人,只不過那位老人家有點粗心大意,把孩子扔在那裡自己去路邊看熱鬧了,還說讓小孩曬太陽。

廣場西北端是大型群馬雕塑,很有動感和氣勢,馬群建在草地裡,但遠遠看去卻是一群受驚的野馬想要跑出這鋼筋混凝土的叢林。 我之所以選擇這個小公園,而放棄南京的名勝古蹟,是因為我被這裡的一個24小時美術館吸引,主要是對那個24小時獨處的實驗感興趣。 她們可以24小時獨處,我為什麼不可以24小時摁快門呢? 又是一個孩子,萬馬奔騰之中泰然自若,頗有大將風度。


一個小姑娘把自己關進了玻璃房子,我間歇地觀察她的行為,並伺機摁一下快門。她是來自廣州的大三女學生,這個藝術項目的自願者,也正是她讓我把一天時間留在了這裡。 二十四小時獨處,她在玻璃房子裡,我在小廣場上,我們分別處在不同意義上的獨處空間裡,試驗著不同的生理和心理反應。她的獨處時間從17日晚上7點開始,到18日晚7點,我是被動地獨處,時間必須與她相同。 這個玻璃房子裡盛著的不一定是孤獨,很有可能是探尋

周邊有個大型在建工地,那裡面機器轟鳴,人聲鼎沸,中午的時候,那些工人們就到公園裡吃飯和休息。但這個公園方便了他們的同時,卻給自身帶來了壓力。 兩個人,可能是夫妻,在工地門口的送餐車上買了盒飯,然後過馬路來這裡,撿一處合適的地方,鋪陳一下,開始進餐。就著鮮花的午飯也算浪漫,我想起了鐘鳴鼎食,他們這是革命的浪漫主義吧! 他倆並不反對我拍照,只是有點不好意思。

中午時間是這個小公園人丁興旺的時候。本來這裡遠離鬧市,又是冬季,一天到晚也見不到幾個人。這些工人們早晚從公園穿過,中午在此休息,成了這裡的常客。 一個城市永遠離不開這些建設者們,儘管城市的發展絕對不以這些建設者們為中心。他們像螞蟻、像蜜蜂一樣的勞動,但更像蜜蜂,自己採了蜜,卻讓另類的人給吃掉了。 這是我多年來見到的最年輕的農民工,應該是暖通工程師,有理想、有幹勁,活力四射。


兩個保安,負責這塊大型綠地的秩序,也是兩個外地人。有一個是河南洛陽人,55歲,兩個孩子的父親,每月3500元的工資,老婆和女兒留在家鄉種地和上學,兒子也在外面打工,做廚師。他們的職責是看護綠地和各種設施,別被遊人破壞,主要是制止踐踏草坪的行為。 他們一個南,一個北,各負其責,禁止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只有在中午的時候,工地上的人來得多了,他們才加強這裡的警戒,其實最主要的設防就是針對這些農民工。

吃飽飯的女工們,在公園的椅子上休息。她們並不牴觸我的相機,只是對自己的形象有點不滿意,我覺得對不起她們的地方就是無法拍到她們最美的時刻。 有人說勞動者最美,不能說不對,但絕對是片面的藝術化。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如花似玉。我想她們自己拍照的時候,一定要換一身好看的服飾,並且一定要用美顏功能。 如果你堅決對一個女人說:你在工地上摸爬滾打幹活時是最美的,那你有多麼地矯情啊!但她們很可愛。

玻璃房子裡面是人造彩虹,草坪當然也是人造的,大樓更不用說了。一個城市每個地方都是人為的結果,有的被稱作傑作,有的則是敗筆。 人造的彩虹,似乎想暗示什麼,我理解不了,但我挺喜歡它掛在那裡,覺得好笑,藝術有一個功能就是有趣,我想這就夠了。 城市、建築、草坪、藝術項目、農民工,我想城市的規劃者和總設計師肯定想不到他日會有這樣的畫面出現。 有人說:最好的規劃就是不去規劃,可我們就是喜歡規劃,喜歡指手畫腳。


一輛共享單車駛過,騎車人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我真的希望他停下來,與我共享一段美好的午後時光,要知道下午兩點,是陽光最燦爛、氣溫最高的時候。我們共享著空氣和陽光,共享著時光和空間,也瞬間共享著一段石板路。 在這一個年度裡,共享成了雨後的野草,瘋狂圈地和生長。如果你不共享點什麼,都不好意思說什麼潮流。 就像這個小小的公園裡,我在一天的時間裡,遇見的每個人,其實都與我共享了一段時光、一片綠地、一條小路。

保潔的大姐揮舞著她的武器——掃帚,駕駛著她的戰車——電動三輪,圍繞著環形小路繞了一圈又一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每個人的工作其實就是畫圈子。 在大姐所畫的圈子裡來了一位泥瓦匠師傅,他在修理破損的理石臺階。他們很熟,看來也是一個單位的。只不過他的圈子要更大,他在自己的圈子裡修修補補,修修補補才能保證圈子的張力,修修補補才能讓人生更加接近完美。

西北邊的雙子座大廈,總在搶我的鏡頭。我不喜歡它的樣子,牛逼哄哄的,據說是老外設計的,我覺得像兩根筷子插在那裡,但肯定沒有筷子實用。 那組馬群的雕塑被兩根筷子壓制著,從下面鑽不過去,從上面跳不過去,要知道,繞過那兩根筷子,就到了長江邊。飲馬長江,似乎真的只是渴望了。 兩輛大客車,拉來兩群男男女女,衝到馬群下,搔首弄姿,一通猛拍。 真正是:飲馬長江邊,自拍馬蹄下。


一個穿反光馬甲的小夥子出現在東南邊的草坪邊緣。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把尺子,這小夥不僅心裡有,手裡還拿著一把尺子。他本不在我的拍攝範圍。可他見我拿個相機就擺出各種姿勢,衝我笑了一笑,還把一隻腳踏上了草坪邊的路緣石。好傢伙,你這種公然的越界,就不要怪我拍你了。 出師有名,拍照也得有個藉口。小時候學過一篇課文講狼在河的上游喝水,羊在下游喝水,狼藉口羊把水攪渾了,要吃羊。 呵呵,攝影師就要像狼一樣強詞奪理。

守了接近一天,終於見到了四朵金花。人家男男女女七八個人,本來玩自拍和花式拍照玩得嗨翻了天,我硬生生地中間插槓子,在她們解散組合之前,摁了一下快門。好在本大叔長得忠厚老實,沒引起什麼不良反應。 你來我往,都是匆匆的過客,這個地方不屬於我,也不屬於她們。屬於我的是相機裡裝下了她們的笑容,屬於她們的是那一刻的享受。

一個女人踏進了草坪,對著手機蘊釀著感情。我向兩邊張望了一下,發現這個地方恰巧是公園的中間地帶,也就是兩個保安的管轄真空地帶。兩個保安遠遠地看著,沒有誰跑過來。他們目視著女人拍照,更像是在欣賞。在他們眼裡,女人的位置肯定位於對方的一邊,如果領導來查崗,就說責任在對方。 想當年紅軍就是在軍閥割據的縫隙中閃展騰挪,呵呵,女人這戰術可是毛澤東思想啊。


搞怪的老外很可愛,他的中國朋友在給他拍照。我搶拍了一張,本來想拍了就走,可他意猶未盡,又示意我再拍,他又重複了一次搞怪,並且還讓我幫他們合影。這個地方正是24小時獨處的玻璃房子邊,小女孩背對著這裡,她的獨處將要結束,洋人的出現,好像沒有打破她的平靜。

這個背影是一位老人,他剛剛為小女孩的玻璃房子打掃完衛生。我拍了他好多張照片,可選擇了這張背影。他是第一個出鏡的大姐的丈夫。打掃衛生是他的份外工作,美術館單獨支付他工資,好像是一天30塊錢。他們住在西南邊的景觀橋下,那裡本來用做倉庫,他們,還有許多人被公司安排在那裡,他們有自己的空間,可以做飯和睡覺。本來想去看看,但中午時間錯過了,其它時間他們又在工作。 一座城市,南腔北調,又有幾人不是外來者?

夜已降臨,城市的燈光先於黑夜開始了工作。我不喜歡夜晚,不是因為它的詭秘,而是因為我不能繼續拍照。 恰在此時,一條狗出現了。它是一隻貪婪的狗。它對雕塑上的塑料球感興趣,咬了這個又咬那個,咬了那個再咬這個,非要把兩個球都咬在嘴裡,可它的嘴真的放不下兩個球。 這和攝影是一樣的,比如我,我屬狗,拍這邊的時候,那邊的情況就顧不上啦。


夜晚是神秘的,它給城市罩上了一層縹緲且虛幻的膜。我們在一個假像的世界裡,渴望著真實的夢。但我們此時,已經喪失了辨別真假虛實的能力,我們成了夜的俘虜,疲憊地躲進黑暗的角落,即使燈火通明,內心裡依然有幾分恐懼。 我們選擇沉沉地睡去,因為我們害怕夜晚。 #今日頭條攝影大賽# #街拍中國# #東方IC獨家#@嚴志剛@寧二同學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