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的盜墓傳奇,一百年前的江湖風雲,說不盡的恩恩怨怨

一百年前的盜墓傳奇,一百年前的江湖風雲,說不盡的恩恩怨怨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古往今來,盜竊歷來為世人所不齒。而盜墓一途更是被列入江湖下五門之首。

江湖下五門能人異士不勝枚舉。與偷香、拍花、金批彩卦、蜂麻燕雀等不同的是,盜墓已經自成一派。從戰國到現今,盜墓之流數不勝數。其中最有名的盜墓賊當屬不肯過江東的項羽了。

盜墓者,按行事手段不同,又分為四個派系:發丘、摸金、搬山、卸嶺。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其中行事最詭秘的當屬“搬山道人”,他們都扮成道士,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很多神秘感,好多人於是以為他們發掘古冢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卸嶺力士”則介於綠林和盜墓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著墓地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一向人多勢眾,只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冢也能發掘。

摸金的雛形則始於戰國時期,“摸金校尉”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術”。

“發丘將軍”則是到了後漢才有,又名“發丘天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只是較後者多了一枚銅印,上刻“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盜墓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

四派各有所長,這其中尤以摸金派和搬山派為盛。

我們的故事就從一個“摸金校尉”開始……

大清光緒二十六年。時值歲暮,天寒地凍,北風怒號,颳得整個天際一片昏黃。

直隸北部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落內,蹄聲嘚嘚,駛出一輛破舊的驢車。驢車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多歲,鬚髮皆白,衣衫襤褸。女子二十一二歲年紀,濃眉大眼,看樣子是這老者的女兒。

驢車上有一個碩大的木桶,木桶有一人多高,箍著鐵皮,甚是結實,似乎是盛水之用。原來這裡土地貧瘠,又逢大旱,不僅莊稼顆粒無收,而且連百姓的日常飲水都成了問題。村裡的居民喝水就要去附近鎮上的水坊去買水。

趕車的老漢姓連,叫連義,是這村上的獵戶,使得一手好槍法。坐在後面的是他的女兒連城。這一天父女二人去鎮上買水,村子離鎮上只有五六里地,父女二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鎮上的水坊。

買了水,老漢又給閨女買了一雙新鞋,然後不敢多耽擱,急忙往回趕去。家裡養的那隻狗大黑這兩天就要下崽了,回家要看著。驢車駛到中途一座密林之前,突然前面遠遠的塵土大起,連老漢急忙把車停在道邊,和女兒下車避在一旁。過了片刻,十餘匹馬旋風般疾馳而來。騎馬人一個個都是道人打扮,身後揹著一把稀奇古怪的東西,似鏟非鏟,似刀非刀,說不好是什麼兵器。

馬上眾人駛到近前,為首一人一拉馬韁,那匹馬一聲長嘶,停了下來,身後諸人也都停下馬步。只見為首那人極瘦極高,一張馬臉拉得老長。馬臉人怪眼一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連老漢,厲聲喝問道:“喂,老漢,看見一個受傷的小夥子沒有?那個小夥子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連老漢看這人言語無禮,心中有氣,悶聲道:“沒看見。”

馬臉人剛要發作,後面一個精壯漢子勸道:“七哥,咱們辦正事要緊。耽誤了工夫,抓不到姓吳的,老爺子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馬臉人哼了一聲,看了看連老漢,又看了看連城,罵道:“媽的,鄉下丫頭,長得倒挺周正,可惜了這張臉!咱們走。”

連城急忙低下頭,連老漢心裡大怒,左首伸進懷中,握住自己自制的火槍。

馬臉人率領眾人一聲呼哨,疾馳而去。

連老漢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什麼東西!”坐上驢車,“得兒”的一聲,趕著驢車往家駛去。

片刻工夫,到了自家門前。小村依山傍水,稀稀落落的只有那麼幾戶人家,連家就坐落在山坡之上,那棵老槐樹旁。

連老漢下了車,準備進屋找水瓢舀水。突然,聽見連城一聲尖叫。

連老漢吃了一驚,急忙轉過身來,只見連城滿臉驚恐之色,指著驢車上的那個盛水的木桶,渾身顫抖!

水桶的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打開,一隻血淋淋的手臂伸了出來搭在桶沿上。

連老漢心中怦怦亂跳,定睛看去,只見那個血淋淋的手臂一動不動。

連老漢掏出火槍,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過去。只見水桶中浮上一個二十三四的青年男子,五官清秀,臉色慘白,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甚是駭人。

老漢一手舉槍,一手慢慢地伸了過去,食指在那人的鼻端試了一試,好像微有呼吸。

是活人!連老漢的一顆心這才定了下來,只是微微有些納悶,不知道這個小子是什麼時候鑽進這個木桶的。看來這個人就是剛才那幾個出言不遜的小子所要找的那個人。那幾個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要找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老漢趕緊招呼女兒過來把男子拉出來。

兩個人費盡力氣才把那個人拉了出來。桶裡的水被這個刀疤青年身上的血染成了一桶血水,已經不能飲用。老漢心裡很是惋惜,但救人要緊。老漢和女兒連城把那個刀疤青年急忙抬進裡屋炕上。老漢讓連城燒了一鍋開水,然後把刀疤青年的衣裳脫掉,只見刀疤青年左胸口一個深深的傷口,右臂也被砍了一刀。老漢用熱水慢慢地為他清洗傷口,刀疤青年依舊昏迷不醒。

連城關切地問:“爹,這個人還能救得活嗎?”

連老漢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救不救得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命了。”

第二天,老漢去山上採了幾味草藥,搗成藥泥,敷在刀疤青年的傷口處。許是命不該絕,青年的傷在老漢和女兒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地好了。

在青年養傷的這段時間,連老漢從刀疤青年的口中慢慢得知青年姓吳,叫吳真,是四川成都人,少年時隨父親經商輾轉來到北京。父親病故以後,因自己年少,不慎在生意場上得罪了一些黑道上的朋友,那些追殺他的就是以前曾經得罪過的那些黑道上的朋友。一路逃命到此,還是被那些人追上了,自己殺了兩個人,拼死闖了出來。看見停在路邊的連老漢的水車,趁老漢不注意的時候,爬了進去,這才逃得一命。

說完,刀疤青年跪在地上,向連老漢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感謝老漢的救命之恩。

老漢急忙把他攙了起來。

從那以後,吳真就在連老漢家住了下來。養好傷以後,吳真也不說走,每日裡和老漢上山打獵,幹些農活。時間一長,連城的一縷情愫慢慢地就拴在了這眉清目秀的吳真身上。

吳真似乎也很喜歡連城,連老漢看在眼裡,喜在心裡。過完年,就給二人辦了婚事。轉眼又到了夏天,連城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行動越來越是不便。連老漢和吳真商量決定在自家後面的小園裡挖個水窖,好存些雨水,以備不時之需。

二人當即動手,老漢拿了兩把掘地用的大鎬,在小園中掘了起來。

二人手腳都甚是麻利,片刻工夫,水窖已經挖到一丈多深,連老漢的鐵鎬忽然碰到一件硬硬的東西,“當”地響了一聲。老漢一皺眉,放下鐵鎬,用手一摸,圓圓的。使勁一拽,拉了出來。老漢嚇得“啊”的一聲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捧在手心的原來是個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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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級浮屠

連老漢猛地一驚,那顆人頭骨碌碌滾在地上。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一個石頭雕刻成的頭顱,頭顱上依稀可以看出眉、眼、口、鼻。石頭頸下是一個斜斜的斷口,似乎並非人為所致。

再看水窖中,剛才拽出石頭頭顱的那個地方,現出一個碗口大的黑洞。洞裡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連老漢和吳真面面相覷。吳真撿起一塊石子,扔了進去。只聽見石子骨碌碌往下滾動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輕,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吳真看了看連老漢:“爹,這裡是什麼東西?怎麼還有個洞?咱們還挖不挖?”

連老漢搖搖頭,道:“我在這兒住了五十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洞。”看著那黑黢黢的洞口,過了片刻,好奇之心終於佔了上風,咬了咬牙道:“挖,咱們看看這洞裡究竟有什麼。”

二人鐵鎬上下翻飛,不一刻工夫,那個洞口已經被挖開一個一丈見方的大洞,洞口下面好像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二人商量片刻,決定還是下去一探究竟。

“謹慎行得萬年船”,連老漢抓住一隻公雞,雞腿上拴了一根繩子,把那隻雞扔了下去,過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把那隻雞提了上來,公雞依舊歡蹦亂跳。

吳真回屋取了一個袋子出來,從袋子中取出一根蠟燭、火摺子、火刀火石、一條黑黑的繩索、一把說不上名字的鐵器、一個黑驢蹄子、一小袋糯米、兩個圓筒,又從裡面掏出兩個掛件。自己戴了一個,又把另一個遞給連老漢,其餘的東西又裝入袋子。

老漢看那掛件似木非木,模樣稀奇古怪,上面刻著一個惡鬼一樣的人形,右首持劍,作勢欲砍,左腳抬腿欲踢,形貌猙獰古怪,很是奇怪。連老漢以前可從來沒有看過吳真有這個東西,心中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

吳真道:“爹,這是辟邪的,你戴上一個,萬一在這洞裡碰到什麼,也能擋一擋。”

連老漢半信半疑,猶豫了一下,還是戴上。

吳真點亮火折,和連老漢二人一前一後躍入洞中。

腳一落地,塵土四處飛揚。二人急忙伸手捂住口鼻。稍等片刻,塵土慢慢回落。二人仔細打量,只見這裡好像是一個塔樓的頂層,空間不大,左首有一個樓梯盤旋而下,右面靠牆地上斜斜地靠著一具白骨骷髏。

連老漢嚇了一跳。只見那具骷髏身上的衣衫早已襤褸不堪。頭上戴著一個道冠,臉上的肌肉也早已被蟲蟻吃得乾乾淨淨。地上斜斜地散落著一些古舊的經書,經書紙頁發黃,似乎年深日久。火光映照之下,骷髏旁邊的牆壁之上似乎刻有字。

吳真晃亮火折,走了過去。只見牆上自上而下,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字。吳真一行行看了過去,越看越是激動,握著火摺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連老漢心下疑惑,走到跟前,只見牆上最頂端一行大字寫道:

某家號稱萬王之王,然竟死於此地。時也,運也,命也,夫復何言!

字跡蒼勁古樸,凝重有力,但其中滿腔憤顢之意也似要破壁而出。

下面一行小字:

某家楊天鼎,生於亂世,廁身草莽,不求而得龍虎之術。縱橫四海六十餘載,未曾一敗,古稀之年又得奇書《青烏經》,乃始發覺人生於世,不解之謎,在所多有,風水之說,亦非謬談。餘深陷其中,經年不輟。後乃發下宏願,走遍九州尋龍點穴,發天下之深山古墓、瀚海明樓,又歷十載探得天下七陰七絕之古墓,得天地之靈秀,乾坤之精華,墓中所藏之奇珍異寶,數不勝數。乃繪圖描形,書於羊皮紙上,餘友振玄先生又於其上繪魁星踢鬥之式,乃名之“魁星踢鬥圖”,藏於七陰珠中,恐我輩中人萌生邪念,盜古墓於地下,起珍寶於暗夜,乃自留一珠,將其餘六珠分贈餘同門中人,而開珠之密鑰亦藏於餘身上。得珠之人有珠無圖,當不會毀千年古墓於今時今日,餘九泉之下當不愧對列祖列宗。

餘自幼苦練黃白之術,於此塔中竟突發大患,毒蛇反噬,斃命於斯,亦命數也。此塔為佛家之七級浮屠,第一層絕不可入,切記,切記。

下面似乎並未寫完。吳真走到那具骷髏跟前,只見骷髏骨質發黑,白骨之上,隱隱地透出一股黑氣。骷髏雙手緊握,似乎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吳真雙目發光,呼吸漸漸急促,邁步走了過去。

吳真走到骷髏跟前,火光映照下,果然從骷髏的左首指骨間露出一點隱約的紅光。吳真把火把交到左首,右首掰開骷髏的指骨,一塊紅潤光澤的寶玉赫然呈現眼前。只見那寶玉通體晶瑩透明,從外到內,紅色越來越深,深到寶玉的中心,竟然色作紫檀。

吳真再掰開骷髏的右首,一顆黑沉沉的珠子落到地上。

吳真伸手把那紅玉和黑珠拿了起來。

連老漢也看呆了,但見吳真拿起那寶玉黑珠,便咳嗽一聲:“真兒,這不太好吧。”

吳真目光看著紅玉黑珠,緩緩道:“爹,你不知道,這位楊天鼎前輩也是我們一派的。”

連老漢皺皺眉:“你們一派?”

吳真抬起頭,看著連老漢:“爹,實不相瞞,我是摸金校尉。這位萬王之王是我摸金門中的同道中人,今日來此也是一種緣分。拿走寶玉,這位前輩當不會怪責。”

連老漢道:“摸金校尉?哼,說得好聽,是盜墓的吧。”言下甚是不悅。

吳真點點頭:“不錯。事已如此,我也不想再隱瞞。”

連老漢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吳真把那塊寶玉和黑珠揣入懷中,伸手摸索骷髏的衣衫。骷髏身上的衣衫一觸即爛,從頭摸到腳,這次卻是一無所獲,臉上微感失望。吳真道:“爹,咱們去下一層。”

連老漢點點頭。吳真在前,連老漢在後,二人順著樓梯往下一層走去。剛出樓梯轉角,只見屋子盡頭處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伏在那裡,一雙眼睛閃著碧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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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屍塔

吳真和連老漢二人都是一驚。吳真左首拿著火把,右首掏出那把怪模怪樣的兵器。連老漢也急忙掏出火槍,對準那個黑乎乎的東西。

那黑乎乎的東西似狗非狗,遍體黑毛,油光發亮,兩隻眼睛冒著碧油油的光,一動不動地盯著二人。

連老漢問道:“你給我戴的那個是什麼東西?管用嗎?”

吳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黑物,道:“那叫破魂奪,是專門用來對付大粽子的。”

其時正值八國聯軍攻陷北京以後,四處盜賊蜂起。連老漢對於盜墓之事亦有所耳聞。知道這大粽子是指古墓中的殭屍之類,可用這個破魂奪用來對付眼前這個黑乎乎的東西卻不知管不管用。

那個黑乎乎的東西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步步地向著二人走了過來。連老漢一顆心怦怦直跳,情急之下一抬手,對準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就是一槍。

吳真大叫:“別開槍,抓活的。”右首用破魂奪一磕老漢的胳膊,只聽“轟”的一聲,火星四濺,這一槍結結實實地打在塔頂上,塔頂的塵土簌簌而落。

連老漢正欲開口責問吳真為何攔住他開槍。突然,眼前一黑,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已經閃電般撲到面前,速度之快,猶如閃電一般。二人只覺一股腥風撲面而來,危急中,連老漢來不及思索,手裡的火槍往上一擋,吳真一邊的破魂奪也在一旁斜砍而至。

那黑怪甚是靈動,半空中一個翻身,“颼”的一聲又落回原地。一雙碧油油的眼睛骨碌碌不停地轉動,似乎在想什麼對策。

連老漢急忙裝填火藥,口裡怒喝道:“吳真,你幹什麼?”

吳真道:“爹,這是個活寶貝,叫做屍獒,千萬不能殺,一個死的都能賣萬把兩銀子,活的更是無價之寶。爹,你照我說的去做。”

吳真慢慢矮下身來,左首火把交給連老漢,放下破魂奪,打開袋子,拿出那袋糯米,慢慢解開,整個動作都極為緩慢。生怕驚動了對面的屍獒。吳真拿著那袋糯米,在面前撒了一個兩丈多寬的圓圈,又從懷中取出兩枚丹藥,丹藥色作微黃,散發出一股腥臭之氣。他把丹藥遞給連老漢,讓連老漢吞下,連老漢依言吞下。吳真又從袋子中掏出兩個圓筒,一個遞給連老漢,一個自己拿著,低聲道:“爹,咱們一齊對準屍獒,我數一二三,咱們就一齊按這個黑鈕,噴它。”

連老漢點點頭,二人分站在那個糯米圓圈的兩邊。

吳真雙目緊盯屍獒,低聲道:“一……”

那隻屍獒似乎預感到情況對自己不利,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

吳真道:“二……”

那隻屍獒猛地躥起來,撲向二人。

吳真道:“三!”二人雙手幾乎同時按下黑鈕。圓筒機栝猛地彈開,兩股淡黃色的煙霧立即向屍獒身上噴去。那屍獒似乎非常懼怕這股煙霧,半空中收住前衝的勢頭,落下地來,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個糯米圓圈之內。

吳真一個箭步躥了上去,騎在屍獒身上,雙臂用力,狠狠地箍住屍獒的脖子。那屍獒拼命掙扎,想轉過頭來。吳真死命箍住,牢牢不放,連老漢扔下火把,也在後面按住屍獒。

按了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那屍獒終於低吼一聲,兩爪前伸,一動不動了。

吳真翻下身來,坐在地上呼呼直喘,過了片刻,重新點亮火折。連老漢還在那裡緊緊按著屍獒,吳真笑著擺擺手道:“爹,不用了,這屍獒不會再傷人了,下來吧,不礙事。”

連老漢將信將疑,慢慢鬆手放開屍獒。果然,那屍獒依舊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也已筋疲力盡。

吳真緩了口氣,道:“這屍獒是茅山道士為了鎮住殭屍鬼煞所養的一種靈物。俗話說‘十犬出一獒’,再拿十隻小獒放在一起,不喂任何食物,讓其自相殘殺,最後剩下的這隻就是屍獒了。把這屍獒放入古墓中,施以法咒,那時,任你再厲害的殭屍也無法化兇害人了。”

連老漢問道:“可這屍獒在古墓中沒有食物又如何活下去呢?”

吳真搖搖頭道:“任何古墓都不是絕對封閉的,一些蟲豸鼠蟻就喜歡在陰暗潮溼的地方活動。更何況,這屍獒就像沙漠中的駱駝一樣,耐飢餓耐渴的能力非常之強。一頓飯以後可以半年不吃。更有甚者,有的屍獒可以像狗熊一樣冬眠。直到來年冬天,蟲蟻漸多、食物充沛,這才醒來。”

連老漢聽得連連咋舌。吳真接著道:“這屍獒也有一樣好處,因為它好吃死人或腐爛的東西,所以對於死屍身上的氣息特別敏感。帶著一隻屍獒尋找古墓,常常是事半功倍。所以對於我們盜墓者一門來說,有一隻屍獒抵過兩三個幫手。這屍獒還特別忠誠,只要你降服了它,這一輩子就跟定你了,這一點倒和來自藏邊的藏獒相似。”

連老漢搔搔頭,問道:“那剛才那個糯米圓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屍獒那麼怕那個黃粉子煙霧?”

吳真道:“那個黃粉子是定屍粉,是用番木鱉、野狐膽、血瓢蟲煉製的,專門用來對付大粽子的。可說來也怪,這屍獒常年以腐食死屍為食,可能正因為如此,屍獒身上也就積聚了大量的屍氣,所以就受不了這定屍粉的藥氣。而糯米是專門用來剋制屍煞的,以毒攻毒,也就中和了定屍粉的藥氣。所以,剛才屍獒落下只能落進那個糯米的圈子,那裡的藥氣最輕,屍獒還勉強能夠抵擋得住。那也是咱們抓屍獒的唯一一次機會。否則,屍獒來去如風,這一逃走,要再想抓它可就難了。”

二人正說著,只見屍獒慢慢爬起來,來到吳真的身邊,輕輕蹭了蹭吳真的大腿,然後臥在吳真身邊,神態甚是溫順。

吳真一笑,伸手摸了摸屍獒的頭顱,那屍獒一動不動,再也沒有剛才那股兇惡之態。

吳真皺了皺眉,道:“只是這七級浮屠一般用來供奉佛骨舍利和經書之列,很少有建在地下的,這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呢?莫非……莫非……”

連老漢急道:“莫非什麼?”

吳真眉尖微蹙,沉聲道:“我猜或許是——鎮屍塔!”

連老漢皺皺眉,奇道:“鎮屍塔?沒聽說過。”

吳真道:“過去死人家裡凶死的一些屍首,比如說上吊死的、淹死的、被人謀財害命的,下葬以後,生怕死者冤魂不散,化兇傷人,就想出一些辦法。有的在死者口中放置定屍丹,有的請來符咒鎮住。最厲害的一種就是鎮屍塔!傳說,被鎮屍塔鎮住之後,死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聽到這裡,饒是連老漢見多識廣,也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就在這時,吳真手中的火摺子“噗”的一下滅了!

一百年前的盜墓傳奇,一百年前的江湖風雲,說不盡的恩恩怨怨

神仙寶卷

火摺子一滅,整個屋裡又是一片黑暗。連老漢只覺自己的一顆心怦怦直跳,似乎要跳出胸膛。

黑暗中,忽然伸過來一隻冰冷的手,握住連老漢的右首。連老漢大吃一驚,反手一掙。只聽吳真在耳邊低聲道:“爹,是我。別出聲,你看前面。”連老漢一顆心剛欲落下地來,被吳真一說,又提到了嗓子眼。

連老漢依言向前望去。只見前面三丈開外處,站著一個白衣女子,白衣白帽,側著身子,衝著他倆微笑,只是那微笑中似乎帶著一股獰惡之意,黑暗之中,說不出的詭異恐怖。連老漢只覺得整個身子剎那間彷彿浸在冰水中一樣。

連老漢低聲問吳真:“這是怎麼回事?”

吳真低低道:“別怕,那只是個怨魂。”

連老漢問道:“冤魂?”

吳真道:“不是冤魂,是怨魂。怨魂並不可怕。”

連老漢心下低罵:“臭小子,還不可怕。”心下卻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膽氣。連老漢又問道:“什麼是怨魂?”

吳真道:“怨魂有形無質。傳說被冤死的魂魄滿腔恨意無處消解,遂四處飄蕩,落到哪裡,就附到哪裡。大概這裡的怨氣太重,所以四散的魂魄就都愛飄到這裡。這些怨魂並不可怕,燈一亮就會消失。”

說話間,吳真點亮火折,果然,火光一現,那個白衣女子便即刻消失不見。

連老漢長吁了一口氣。四處打量,四下是光禿禿的牆壁,屋裡除了他和吳真還有那隻屍獒之外,再無別物。左首還是一道樓梯斜斜地通向下面無邊的黑暗之中。

連老漢臉色微變,問道:“你說,這下面還有沒有怨魂?”

吳真笑道:“爹,這些怨魂不會害人,再說,咱們還有這隻屍獒呢,只要有殭屍,屍獒第一個就會感覺到,大粽子最怕的就是屍獒了。按我推測,下面第五層應該有鬼蝙蝠在裡面防守。這鎮屍塔建造時有固定格局,上面五層按要求必須有靈物把守。那第六層有屍獒,這第五層就必定是鬼蝙蝠了,絕對錯不了。”

連老漢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既然這麼說,那咱倆下來的應當是第七層,為什麼卻沒有什麼東西把守?”

吳真笑了笑:“爹,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第七層的把守已經被你扔到咱家後園子裡了。”

連老漢眯起眼:“你是說……那個石頭頭顱?”

吳真笑道:“不錯,就是它。那不是一個簡單的石頭頭顱,那裡面有一個秘密。”

連老漢問道:“什麼秘密?”

吳真道:“這時說為時尚早,一會探完這個浮屠,上去一看便知。”說完,搖了搖頭,“只是這個鎮屍塔為何建在地下卻讓人實在捉摸不透。”

連老漢側目望著他:“想不到你懂的還挺多。這鎮屍塔是不是你們摸金校尉乾的?”

吳真臉一紅,道:“那倒不是。爹,你不知道,我們門中人雖然同為盜墓者,卻又分為四派:搬山,缷嶺,分丘,摸金。我們屬於摸金一派。而造鎮屍塔的這種奇門遁甲之術卻是我們門中行事最詭秘的搬山道人。傳說搬山老祖修習過茅山道術,這種靈物修煉之法就是從茅山道術中變化而來。這種損陰背德之事我們摸金校尉是從來不幹的,這個你老放心。”

連老漢哼了一聲,道:“但願如此。”過得片刻,問道:“那這許多秘密你又從何而知?”吳真道:“我曾在搬山老祖座下做過三個月的祭掃,這許多搬山一派的秘術也是聽聞而來。”

連老漢聽他話中不盡不實,心下微感惱怒,鼻中微哼一聲,道:“那鬼蝙蝠又是何物?”

吳真道:“那鬼蝙蝠也是搬山道人所養的靈物,蝙蝠本就吸血,搬山道人取活人之魂魄,寄養於蝙蝠身上,使蝙蝠毒上加毒。這種鬼蝙蝠見人吸血,見鬼吸魂,是搬山道人不可多得的護身靈物。”

連老漢聽得毛骨悚然,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什麼護身靈物,根本就是害人的妖精。那被提去魂魄的人呢?”

吳真道:“那沒有魂魄的人從此以後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無知無覺。”

連老漢看著通往第五層的樓梯,目光中不禁大有懼意。

吳真一笑,當先而行。那隻屍獒站了起來,甩了甩鬃毛,跟在吳真後面,緊隨而行。

連老漢失聲道:“小心那鬼蝙蝠!”

吳真停步道:“爹,這個你倒不必擔心,那鬼蝙蝠什麼都不懼,但萬事萬物都有剋星,鼠怕貓,羊怕狼,這鬼蝙蝠最怕的就是這屍獒了。在這古墓之中,除了蟲蟻之外,這鬼蝙蝠可是屍獒最好的美味了。一見屍獒到來,鬼蝙蝠避之猶恐不及,哪還敢前來招惹?只要咱們不離屍獒兩米之外,那就沒有任何危險。”

說罷,拿著火摺子當先向樓梯下面走去。

連老漢將信將疑,握著火槍,跟在後面。

這鎮屍塔從上往下,一層比一層大,兩人來到第五層。這一層還是空蕩蕩的,吳真用火摺子向上照去,只見這一層的屋頂上果然密密麻麻地滿布黑影。那些黑影尖嘴,寬翼,醜陋異常,果然是鬼蝙蝠!

那鬼蝙蝠聞到兩人身上的生人氣息,突然間像一片黑雲般撲了過來。飛到離二人三米開外處,懸在半空,漆黑的雙翼不停振動,尖尖的蝠喙似乎要擇人而噬。

忽聽屍獒仰頭一聲嘶吼,吼聲仿若暗夜天際的悶雷一般。那群鬼蝙蝠聽到屍獒的吼聲“轟”的一下一鬨而散。來得快,去得也快!頃刻間全都無影無蹤。

屍獒傲然前行。

連老漢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隨著吳真向鎮屍塔第四層走去。下到第四層,二人都是一愕!

只見這層塔的中央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缸,大缸足足佔了半個屋子,實在是出乎意料。尋常缸都是圓形,這口缸卻是四四方方,缸壁之上也是光禿禿的,任何裝飾都沒有。四方大缸上被一層似麻非麻、似布非布的東西蓋得嚴嚴實實,缸裡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此情此景,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連老漢望著吳真,目光中示意詢問。

吳真繞著大缸轉了兩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裡面藏著什麼東西。”吳真凝神苦苦思索。

連老漢等得不耐,走到大缸跟前,說道:“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還想它幹嗎?”

伸手便揭那層似麻非麻、似布非布的東西。吳真正自抱頭苦思,忽然眼中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抬頭,看見連老漢伸手去揭那層缸蓋,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躥過來,伸手攔住,急道:“這個缸蓋萬萬揭不得!”

連老漢右首手臂被吳真攔開,心下不悅,問道:“為什麼?”

吳真道:“這個缸裡藏的是食人蜂。”

連老漢道:“食人蜂?這裡這麼多年了,即使有食人蜂,這缸蓋密閉得這麼嚴,悶也悶死了,你怕它什麼?”

吳真搖搖頭,道:“爹,你有所不知,這裡藏的並不只是食人蜂,而是食人蜂的蜂母,那蜂母在缸裡不停產子,子化為蜂,那蜂母就以成蜂為食物,日食日生,循環往復,那蜂母得以經年不死。那食人蜂更是奇毒無比,被它蟄一下往往走不了三步就立時死去。所以,它又有個外號,叫三步倒。”

連老漢聞聽此言,不由自主後退數步。

吳真道:“爹,這個大缸碰不得,咱們還是到第三層看看。”

連老漢點點頭,由屍獒帶頭順著樓梯向下走去。兩邊的牆壁已經漸漸潮溼起來,這裡應當在地下十多丈的地方。下到第三層,二人眼前一亮,火光映照之下,只見這一層雖然還是空蕩蕩的別無一物,但四面牆壁之上卻畫滿了五彩斑斕的壁畫,色彩鮮豔,亮麗至極。二人走到跟前,細細觀看,只見壁畫上畫的都是佛教中的典故。畫中人衣袂飄飄,真有超凡脫俗之感。

連老漢疑惑道:“這是什麼?”

吳真看著壁畫緩緩道:“這是神仙寶卷。”

連老漢道:“什麼是神仙寶卷?”

吳真道:“神仙寶卷也是鎮壓殭屍的一種物件,用來剋制殭屍化兇傷人之用。”一面在壁畫前細細端詳,緩緩道,“這裡面一時半會兒倒看不出來有什麼秘密,或許有,也未可知。”說著,又看著壁畫,似乎痴了。

連老漢咳嗽一聲,道:“既然沒什麼,那我們就去下一層看看。”

吳真轉過身來,道:“好吧。”二人依然由屍獒帶路,順著樓梯來到第二層。這一次卻讓他們大失所望。

這第二層空間更大,可是空無一物。本來這裡下面應該還有一層,可是樓梯到了這裡就戛然而止。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只有在靠北方左面牆上有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樓梯呢?

那通往第一層的樓梯沒有了!

一百年前的盜墓傳奇,一百年前的江湖風雲,說不盡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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