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

前幾日,伊便提議“我們應該去趟西安。”是的,“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有關七夕的愛情傳奇,對我這種女人來說,識情解意風流倜儻的明皇自然比原始主角傻牛郎有魅力得多。當然,暑期出行艱難,後來我們並沒有搶到票。

七月七日长生殿

戲迷娘子當然選崑曲《長生殿》劇照做配圖,電視劇裡的三郎一個我都不喜歡。看眼神吶看眼神,

李隆基為睿宗李旦第三子,廟號“玄宗”,又諡號為「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故亦稱為唐明皇。他自幼勇武,與諸般皇子王孫不同。雜史記,武皇某次心血來潮將所有皇孫招至膝前,恰逢西域使節進貢珠寶美器,孩子們便都上去搶玩,只有他獨坐一旁不為所動。武皇見了大為驚奇,讚道:“三郎當為太平天子。”,便將一個玉龍子賞賜給他。《舊唐書》有記,李隆基見那位“忽然逢著賊,騎豬向南趣”的武懿宗仗著宗親身份耀武揚威便大聲呵斥“吾家朝堂,幹汝何事?”時年玄宗7歲。當時武皇已是實實在在的登基了。他說“吾家朝堂”實在是膽大包天,武則天若要深究後果不堪設想,別說是孫子,就是親生兒子她也捨得殺。但是並沒有,我們推測,當時李隆基年齡尚小是其中一個因素,另外一個就是武皇在這個小小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當年辣手殺馬的影子。相似相溶,化學定理通用於人際關係,你總會欣賞跟自己想像的人,骨子還是深深地自戀。

說這麼多的意思是,他並不是那種“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聲色犬馬的亡國之君哪。除韋后、清太平,他是馬上天子,這江山是他辛苦打回來的,青年稱帝,他知人善用,勵精圖治。杜甫詩云“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盛唐氣象恢弘萬千,中原大地物華天寶,王道所及萬國來朝……放眼望去,別說有唐一代,便是整個王朝歷史這一段也是光彩熠熠的。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他是帝王,一定還有小黃鶯,藍琉璃什麼的,但是最重要的也不過如此。比如,失去有著一點點祖母和姑姑影子的武惠妃之後,他盛寵過一個叫做江採萍的靈秀女子,也曾為了她在大明宮遍植梅花。“歷史是個任為打扮的小姑娘,後人可以隨意評說。”所以我們看到的諸多傳奇戲劇都是鐵打的唐明皇,流水的女主角兒,在本劇中她或她才是他的真愛。比如梅妃、惠妃、永新娘子……咱們在講七夕嘛,我當然會認為玉環才是他的眼前花,掌中寶,心上人。

好時光·寶髻偏宜宮樣

寶髻偏宜宮樣,

蓮臉嫩,體紅香。

眉黛不須張敞畫,

天教入鬢長。 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

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軟語溫存的跟你講啊,年華易逝,青春苦短。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快找人兒愛起來,做起來,這是一碗來自帝王的雞湯哦。說到這裡再插一句,李唐王朝的胡人血統才讓他們如此浪漫麼?對女人好起來簡直沒邊兒了。玄宗那位伯伯中宗李顯,與韋氏患難時曾發誓“一朝見天日,誓不相禁忌。”後來果然,韋氏賣官鬻爵他都滿口答應。甚至韋氏與武三思在床上打情罵俏他也裝傻充愣的聽之任之。爺爺高宗李治更過份,武后要天下,都給。玄宗也是,初得玉環,他做“天仙子”“得寶子”,兩個曲名都看出如願以償的歡喜,心花朵朵都開足了。

楊妃最愛石榴花染就的紅裙子,宮中的梅樹便換成了石榴。順道囉嗦一句,為顯尊貴恩寵,玄宗命大臣見楊妃行跪拜禮。“拜倒在石榴裙下”典故由來於此。他是真愛她,這份感情始於顏值,陷於志趣。他度曲她歌舞,高山流水遇知音——被欣賞被理解被懂得,其實比單純的男歡女愛更令人滿足。“一樹梨花壓海棠”我們怎知老少戀必定不幸福?

七月七日长生殿

在她面前,他可以不是聖上不是陛下不是君王,他是她的夫君,她的三郎。而她也不是卑微的臣妾,而是愛人,是妻子。可以吃醋拌嘴,逼急了就跑回孃家去的小媳婦。他自幼長在帝王家,最缺的就是這一絲人間煙火氣兒,日子一下就有溫度了。沉悶壓抑的屋子裡吹進了清涼的風,暮年天子瞬間憑添了幾分精神。《長恨歌》中“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說的就是某次貴妃又惹玄宗生氣被送回孃家,沒過兩天受不住相思之苦,派人連夜接回,便是在牛郎織女相會之時。兩人在長生殿上私語密約,恩愛情長。

張愛玲說,得多愛一個男人才能心安理得問他拿零用錢。可是,為什麼要討呢?他若愛你自會巴巴兒的把一切送到你面前,只要他覺得這樣你可能會開心,“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一千多年之後,國人重男輕女的意識都無法改變,此句一出可知楊氏族人榮寵之盛。產物厚賜也罷了,使溫柔鄉變做英雄冢的是玄宗竟然任命楊國忠為相,天下事盡託他。終至“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伊問過,凡是紅顏必定薄命麼?當然不是,薄命的那麼多,必得是紅顏才能為人憐愛心疼啊。比如玉環之貌,原本該是玄宗後宮同樣年輕美貌但面目不清的佳麗三千之一。她卻“三千寵愛在一身”幸運的得到帝王真情。如果安順一生的話頂多史書上留下個名字。她卻因為“宛轉蛾眉馬前死”被老皇帝“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日日夜夜的想啊,被詩人長長短短唸啊,被故事細細碎碎的說啊。

最愛京劇舞臺上,醉意朦朧的青衣待要抬手又似無力,倦懶懶的拈起蘭花指,嬌花軟玉的一聲嗔“三郎”“惱恨李三郎,他竟自將奴撇,撇下奴捱長夜”,奴家在生氣,但一鬨就好,你……快來呀。

七月七日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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