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讀古文之范進中舉人

話說這范進在幾十年應試不中的情況下,眼看著50多歲還是個童生,家中更是窮苦不堪,以至於12月的天氣還穿著單衣服,凍得直髮抖。其丈人胡屠戶更是自覺倒運,把女兒嫁給了這個爛忠厚沒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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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到了鄉試年,做了幾個文會。不覺到了六月盡間,鄉里一些同案的人來約范進去鄉試。范進因沒有行途盤費,便同胡屠戶商議,怎知被胡屠戶一口啐在臉上,罵了個狗血噴頭,道:"不要失了你的時了!自己只覺得中了一個相公,就'癩蝦蟆想吃起天鵝肉'來!我一天殺一個豬還賺不得幾個銀子,都送與你去丟在水裡,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罵的范進摸不著北。告辭了丈人回來, 范進思襯:"宗師說我火候已到,如不去僥倖試他一試,"便與幾個同案略一商議,也到城裡鄉試。出了考場回家。才知家裡已是餓了兩三天。到出榜那日,家裡早沒有早飯米,範母囑咐道:"有一隻生蛋的母雞,快拿集上去賣了,買幾升米來煮餐粥吃,我已是餓的兩眼都看不見了。"范進慌忙走出門去。哪知才去不到兩個時候,範母只聽得一片聲的鑼響,三匹馬闖了進來。那三個人下了馬,把馬拴在茅草棚上,一片聲叫道:"快請範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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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母不知甚事,嚇得躲在屋裡;聽見了報錄人,方略敢微微探出頭來,說道:"諸位請坐,小兒方才出去了。"那些報錄人道:"原來是老太太。"大家嚷著要喜錢。正在吵鬧,又是幾匹馬至,原來二報、三報到了,擠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滿了。範母沒辦法,只得央求一個鄰居去尋他兒子。卻看鄰居飛奔到集上,直尋到集東頭,見范進抱著雞,鄰居道:"範相公,快快些回去吧!你中了舉人了。"范進道是哄他,怒道:高鄰,你曉得我家中無米,要這雞去救命,為什麼拿這話來混我?莫誤了我賣雞。"鄰居見他不信,劈手把雞奪下,摜在地下,一把拉了回來。報錄人見了道"好了好了,新貴人老爺來了。"正要擁著他說話,范進三兩步走進屋裡來,見中間報帖已經升掛起來,上寫道:"捷報貴府老爺範諱進高中廣東鄉試第七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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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這范進不看也罷,看了一遍,又念一啟蒙,自己把兩手略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說著,往後一交跌倒,牙關緊閉,卻已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將幾口開水灌了過來。他爬將起來,又拍著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著,不由眾人分說,便向門外飛也似的奔去,把報錄人和鄰居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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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遇著丈人胡屠戶來,後面跟著一個燒湯的二漢,提著約七八斤肉,端著四五千來錢,正急匆匆前來賀喜。胡屠戶見此詫異道:"女婿老爺難道這等沒福?人群中一人撥開眾人道:“他只因喜歡狠了,湧上痰來,迷著了心竅。如今只消您胡老爹來打他一個嘴巴,說'這報錄的話卻是哄你的,你並不曾中舉。'他這一嚇,把痰咳出來,方就明白了"。胡屠戶面有難色道:"雖然是我女婿,如今卻是做了老爺,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聽得齋公們說:打了天上的星宿,閻王知道就要拿去打一百鐵棍,並且發落到十八層地獄,永不得翻身。我是不敢做這樣的事情!"鄰居內一個尖酸的人探頭說道:"胡老爹,你每日殺豬的營生,閻王也不知叫判官的簿子上記了你幾千鐵棍;就是添上這一百棍,也要什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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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屠戶凶神似的走到跟前,說道:"該死的畜生!你中了什麼?"一個嘴巴猛將打去。眾人和鄰居見這等模樣,卻也忍住了笑。不想胡屠戶雖然大著膽子打了一下,其實心裡還是怕的,那手卻不由得早顫起來,那還敢打第二下。范進受這一巴掌,卻也打昏倒在地。眾鄰居一擁上前,替他抹胸捶背,約麼舞了半日,方才喘息過來,不瘋了。這邊胡屠戶自己卻懊惱道:"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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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簇擁著范進至家正待坐下,早看見一個體面的管家,手裡拿著一個大紅全帖,飛跑了進來:"張老爺來拜新中的範老爺。"語言未畢,轎子已是到了門口。這邊胡屠戶忙躲進女兒房裡,不敢出來。鄰居知趣各自散了。范進迎了出去,只見那張鄉紳緩步下轎進來,頭戴著紗帽,一身新葵花色圓領、金帶、皂靴。范進慌張讓了進來,躬腰到堂屋內平磕了頭,分賓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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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鄉紳扣了扣桌子攀談道:"世先生同在桑梓,一向有失親近。"范進拱手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無緣,卻不曾拜會。"張鄉紳道:"適才看見題名錄,貴房師為高要縣湯公,就是先祖的門生,你我是親切的世弟兄。"范進道:"晚生僥倖,實屬有愧。幸得出於老先生門下,甚是欣喜。"張鄉紳略微四面將眼睛望了一望,關切說道:"世先生果是清貧。"回首在跟的家人手裡拿過紋銀五十兩說道:"弟謹具賀儀,世先生權且收著。這華居其實住不得,將來有事拜訪,俱不甚便,就在東門大街上有空房一所,三進三出,雖不很寬敞,也還乾淨,就送與世先生;搬到那裡去住,早晚也好方便些請教。"范進難免再三推辭,張鄉紳急了道:"你我年誼世好,就如至親骨肉一般;若要如此,可就見外了不是。待張鄉紳走畢,范進即將這銀子交與妻子打開來看,一封封雪白的細絲錠子,即便包了兩錠,叫胡屠戶進來,遞與他道:"方才費老爹的心,拿了五千錢來。這裡有六兩多銀子,老爹拿了去吧。"屠戶把銀子攥在手裡緊緊的,把拳頭舒過來,道:"這個,你且收著。我原本是來賀你的,不好又拿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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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進略一拂袖道:"不見得我這裡還有幾兩銀子,若用完了,再問老爹討。"屠戶連忙把拳頭縮了回去,往腰裡揣,口裡說道:"也罷,你而今相與了這個張老爺,何愁沒有銀子用?聽說他家裡的銀子,比皇帝家還多些哩!他家就是我賣肉的主顧,一年就是無事,也要四五千斤肉,銀子何足為奇!"又轉回頭來望著女兒,說道:"早上來時我拿了錢,你那該死的兄弟還不肯,我說:'姑老爺今非昔比,少不得有人把銀子送上門來給,只怕姑老爺還不稀罕。如今拿了銀子後回去,我要罵死這短命的奴才!"又陪笑說了一會,道了千恩萬謝,低著頭,樂滋滋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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