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民國年間的“婚事”習俗

來源:樂亭文化研究會《讀樂亭》雜誌/樂亭故鄉人網站(www.guxiangren.com)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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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民國年間的“婚事”習俗

說說民國年間的“婚事”習俗

說說民國年間的“婚事”習俗

自古“千里不通風,百里不同俗”。論及婚事,在冀東這片土地上,又稱“喜事”。就我所見所聞,舊時喜事,不僅迷信色彩濃重,繁節縟禮不勝枚舉,有些陋習,至今仍在一些群體中漫衍。

民國年間,文明結婚發端,但稀如鳳毛麟角,趕此時髦者,多系思想新潮的文墨人,達官富賈子弟;以土地謀生的小門小戶,多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彼時,談婚論嫁,“命相”形同鎖鑰,屬雞的不能與屬狗的結合,因有祖訓:蛇虎如刀銼,雞犬淚交流,豬猴不到頭,凡此類推,白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女方屬羊,亦為大忌,言傳:臘月的羊,守空房。命定剋夫,一旦穿幫,十婚九黃。因而留下話柄:會說媒的兩頭瞞,不會說媒的兩頭傳。一旦陷入騙局,生米煮成熟飯,心結難解,不免釀成悲劇。尤其是如若娶到生理有缺陷的“石女”,則會成為爆炸性的新聞,小致退婚,大致訴訟。

男女雙方,經媒人往返溝通,家長達成意向,便請命相先生“批八字”,又名“合婚”,將男女青年人的未來,交由他人捉弄。若按雙方生辰推演主兇,一句命相不合,則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若主大吉,百福齊臻,男方要向女方下聘訂婚,用口掐肚攢多年的積蓄,為女方購置單夾棉衣料,炕箱板櫃梳妝檯,拎上酒肉點心時令甘鮮,俗稱“下禮”。身段容貌姣好的姑娘,還要加碼,手鐲、戒指、耳環、禮金,缺一不可。有心計的主兒,為籌措兒子的婚事,在女兒身上撈一把,常因聘禮厚薄輕重,雙方討價還價,發生爭執。激烈程度,不亞於商戰。多因女方獅子大張口,慾壑難填,婚事告吹。手頭拮据的家長,不免搓手哀嘆,為兒娶妻愁白頭!遇有家境殷實、顧臉面的女方,或姑娘在家庭有一定地位,箱櫃硬件,由孃家陪送,為自家臉上添彩,給未來的夫家解困。

鄉間,提媒拉縴,串戶賣線,巫婆扶乩,歸屬“三姑六婆”系列,社會地位低下,為文明人所不齒。有頭腦的主兒,因為對有關媒婆的傳聞,過耳多了,儘管媒婆伶牙俐齒,總是半信半疑,不論男方或女方,都不甘願“隔山買老牛”,於是便託人摸底,打探對方家業人品。要求對相對看不果,也要趁女孩趕集上店的機會,街頭扯布買花的當口兒,找知近人代為偷窺,唯恐上當受騙。老人常說,抱瓢討米吃,不如尋個好女婿。女方同樣不甘心心中沒底,亦如法炮製。聘禮下定,再請命相先生擇卜娶親的“黃道吉日”,俗稱看“好晌”。

娶親頭天接姨娘,請姑母。晚上,親門近支吃夥飯,掏錢上禮,叫“響門”。沒吃這頓飯的女人,次日不得參加婚禮,因忌“雙女進門”。迎親要用雙套篷車。車篷貼喜字,騾馬披綵綢,鞭條兒系紅纓,一是防備女方挑眼,二是彰顯男方氣派,三是討吉利。

迎親賓客,又名娶親客,要懂禮法,巧言善辯。伴同的是一對不犯相的處身童男童女,攜帶四大盒或四小盒禮品。禮品由糕點、細粉、麵條、帶骨肉組成。麵條和帶骨肉截留一半,下餘由迎親客帶回。面是長壽麵、肉為骨肉親。童謠:骨肉親,骨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賓客進門,先向主人道喜,主人回敬“同喜”之後,給童男童女發紅包,名為“喜錢”。按預定時辰,給新娘穿“喜衣”。“喜衣”多是從棚鋪租賃而來的綠褲紅襖紅裙子紅蓋頭。蓋頭也叫“矇頭布”。矇頭布上扎紅絨繩。矇頭的角色是童男,叫“蒙紅的”。腳下綠鞋,名為“踩堂鞋”。從即刻起,新娘子的鞋便不許沾地,上車要用官椅抬。戀家落淚,是為孃家掉“金豆子”,主喜慶,興家業。娶親車落下“望子簾”,主人要向賓客道乏。車把式揣上“喜錢”,抽響鞭,車啟程。此時有一說:車拉匣子懷抱燈。匣子聚財,燈主光明。娶親車一路不許停,馬不能歇,更不準原路折回,說這是新人新路新前程。

姑娘出嫁叫“出閣”,也叫“出門子”。出門子頭幾天,孃家的嬸子大娘,要請吃餃子,給閨女“澆頭”。

赤貧戶,無力迎娶,只好自我解嘲:“不坐轎,不騎驢,咕顛咕顛自個走著去!”無錢請命相先生,則說:“丁對丁,卯對卯,那天拜堂那天好!”窮人窮骨氣!缺子戶“倒插門”娶姑爺,窮事窮辦,進門就是一家人。

養童養媳的戶,女孩“初潮”,便把她的髮辮挽成纂,插朵江西臘,或是狗尾巴,名為“上頭”,上頭標誌婚禮。當日,讓她和男孩同睡一鋪火炕,共困一個枕頭,便算完婚。

有實力辦婚事的主兒,吉日頭三天,便請掌灶的大廚,理事的大操;幫忙跑腿的跑棚鋪租蘆蓆,賃盤碗,訂汽燈,借桌凳,搭棚盤大灶;設賬房,請先生記禮賬。掃房間,清院落,裡外“開光”。剪窗花,粘對聯,貼喜字。老對聯有“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也有自撰的“情緣天上比翼鳥,義結人間連理枝”,橫批有“天作之合”,“鸞鳳諧鳴”,不一而足。對聯多是賬房先生代筆,既露個人墨寶,又顯主人品位。

迎親頭一天,夤夜“烙灶”,備辦酒席。酒席有“八八”(八盤八碗)“四四”(四盤四碗),雞鴨魚肉,煎炒烹炸,量大量小,皆視主人財力而定。底氣不足的主兒,新親(指孃家人)的席面硬於一般賓客。好在積習成例,彼此心照不宣。與“烙灶”同步,請“全科”女人(夫婿兒女齊全者)做被褥,內裝棗、栗子、核桃,取意“早立貴子”,“夫妻和美”。是日,天不亮便要擺天地桌,供玉皇大帝。供品有雞魚肉糕點鮮果;裝滿粳米的香斗,插兩捆兒點染紅胭脂的油炸粉花,象徵繁花似錦。

古語說,沾事者迷。手忙腳亂的主人,不得不請孃親姑舅知心貼己的人,內外支應,防火防盜。唯恐手粘的人,捎走魚肉米麵油鹽,開席時盤碗不滿,丟人出醜落閒話;更怕有人借酒蓋臉,挑疵炸刺,敲盤子摔碗掀桌子。

迎親人的車到門前,大操指揮點鞭炮,陪同新郎接新人,打發趕川要飯的乞丐。新人下車要腳踩紅氈。有喜歌:新人下車貴人攙,兩個童子 紅氈; 的 ,攙的攙,一攙到桌案前,先拜地,後拜天……走到大門口,要跨門檻上的馬鞍子,祈求闔家平安;然後邁炭火盆,禱祝日子火爆。拜罷天地,由新郎引進新房,事先安排的心近人掛門簾子,賞“喜錢”。新人 著粳米口袋上炕,新郎給新娘揭去蓋頭,這時凡屬相不犯忌的青年男女,便一擁而入瞧新媳婦。有的誇長相,有的拆孃家帶來的包裹,品評衣物針線女紅。打眼的是那方白布和那方紅布,過來人都知道用項:“紅馬來了白馬攔”。直到拿到喜糖,好熱鬧的少年少女,才嘻嘻哈哈地散去。這時,便要給新媳婦盤頭開臉。開臉是請有經驗的老太,抹上白灰粉,用棉線絞去新媳婦額頭兩腮的汗毛,再用剝皮的熟雞蛋滾遍,增加光潔度。新媳婦疼得眼裡轉淚花,也不敢吱聲。開完臉,便開始“坐福”,不許走動。為防止方便,出嫁清早,孃家媽便叮囑,不許飲水。早餐只吃煮雞蛋。日近中午,男女大操紅氈鋪地,指引男女新人拜高堂,順序給長輩叩頭行禮。如遇大家族,新人跪得雙膝紅腫,三日不消。禮畢請親友入席,令人注目的新親席,講究男女不同席,隔輩不同桌。為防止招待不周,新親挑小禮,男女陪客選的也都是經過婚禮,見過世面的主兒。

因為新媳婦這天是貴人,桌席不但豐盛,而被尊坐炕尖(一席之首)。開席後先擺“果茶”(點心茶水)。飯菜上齊,動筷之前,先給新郎搛出菜尖,叫他站在地上,倚著板櫃獨自享用。新親席老酒飲足,端碗用飯,廚子獻湯。每逢這時,新親要給賞錢,不過也有的說,請東家代辦,既不解腰包,又顯弄來者非等閒之輩。

按老例,新媳三天“回門”(回孃家)。財帛不及的主兒,親翁兩家相隔又不遠,為節省酒席花費,講究當天回。來賓酒足飯飽,便在大門外列隊,送新媳婦回孃家。鄉俗講新婚三天沒大小,不分輩分,不論年齡,都藉機對新媳婦調笑戲謔,有的則動手動腳,胳膊大腿被擰得青紫,有淚也不敢流。

車到孃家,姑爺要叩拜泰山泰水,同樣要遭舅爺小姨子戲耍。等吃罷果茶,喝完專備的餛飩,便立馬返回。這空當兒,娘要藉機對女兒察言觀色,見到女兒臉上的喜氣,懸著多日的心才放下來。

晚飯闔家吃罷娶親返回的長壽麵,新人入洞房之前,童男便爭著點燈領賞。這盞燈整夜長明,意外熄滅,則大不吉利,所以洞房鬧得再兇,誰也不敢觸動它。

鬧洞房,是婚事的尾聲,也是個小高潮。參與者多是未婚青年,小光棍,大都懷著一種吃不著葡萄心裡酸溜溜的主兒。此外就是新郎欠下鬧洞房老賬的債主。有的往窗戶紙上潑水,有的往被子裡塞涼冰,也有的往新媳婦臉上抹鍋底灰……鬧房者當被老人逐出房門,新郎將門閂死,還有的借門檻上的貓道眼,點燃糙紙卷辣椒煙燻……新媳婦只好在煙霧中將從孃家帶來的“合心餑餑”(小點心)塞給新郎。意猶未盡的小青年,轉向“聽窗根”,攝取一言半語,備作天明開心的笑料。可是男女雙方的長輩早有點撥:“洞房不要先開口。誰先說話誰先死!”赤貧戶的婚事,則與此相反,既無人鬧洞房,又少人聽窗根,婆婆無奈,只好在窗外戳把掃帚,充當人數,解解晦氣。

公雞未叫,一夜大氣不敢出的新媳婦,已梳理得頭光腳淨,等待到公婆房中道乏問安潑尿罐……教新媳如何裝煙倒茶盛飯站門扇,便成了婆婆的新課程。隔日宴請完大操幫辦,婚事才算劃上句號。

舊時婚事,雖多作繭自縛,庸人自擾,但依然輩輩相傳,代代相襲,因為眾口一詞:它是傳宗接代的人生大事。

(作者長正,一級作家,唐山市文聯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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