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被稱為“巴西版特朗普”的巴西極右翼政客波索納羅（Jair Bolsonaro），以明顯的優勢（55%對44%）贏得了2018年的巴西總統大選的第二輪選舉，即將成為新一屆巴西總統。
不過，比起西方輿論給他打上的種種“反智”、“侵犯人權”、“不尊重女性”、“恐懼同性戀”、“反民主”乃至“法西斯”的標籤，或是巴西國內的支持者對他“反腐”、“打擊暴力犯罪”和“重振經濟”等承諾的擁護，咱們中國人更關心的自然是他執政後的對華政策——尤其是他會不會也像特朗普一樣也對中國“亂來”？
而從目前西方媒體的報道來看，情況還挺複雜的…..
反華？
“波索納羅的反華言論令中國很擔憂！”——幾天前，英國路透社就刊登了一篇掛著這個大標題的報道。
而路透社之所以會拋出這般抓眼的標題，是因為波索納羅在最近接受採訪時曾經表示他反對中國買走巴西關鍵的能源、農業、礦產等核心產業乃至巴西的國土。
路透社還報道說，波索納羅曾幾次表示“中國人並不是在與巴西做買賣，而是在買走巴西”。
因此，一些巴西的中資企業的管理人員便對路透社表示，他們對於波索納羅這種“偏激”的觀點比較擔心，害怕他的上臺會導致中巴兩國合作的項目出現較大對於中方不利的調整。
另外，路透社還透露波索納羅去年還曾表示打算把外交政策和貿易的重心轉向美國，而在今年2月的時候，他還成為了自1974年巴西與中國建交以來首個“訪問”臺灣的巴西總統候選人。
當時，中國駐巴西大使館也嚴厲譴責了他的這一做法，稱這是對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冒犯。
總之，從這些言行來看，波索納羅的立場似乎是比較排斥中國，甚至有些反華的。而路透社還擔心波索納羅如果把這種觀點帶到巴西新一屆政府的對華關係中去，甚至效仿特朗普對中國發動另一場貿易戰，那麼中國會很難受。
無知？
不過，多位接受英國BBC採訪的巴西學者認為波索納羅的“反華”言論，主要源於他並不瞭解中國，對中國的認知很大程度上源於自己的偏見和想象，而且如果他上臺後真要對中國這般“強硬”，只會損害巴西自己的利益。
巴西FGV大學的中巴關係專家卡爾瓦霍（Evandro Meneses de Carvalho）就指出，波索納羅對於中國的認知非常“過時”，以為中國仍然是個在向全世界輸出“共產主義革命”的國家，但從上世紀70年代末期起，中國就已經放棄了意識形態為主的外交政策，轉而走上了一條以經濟發展為主的務實外交道路。
卡爾瓦霍還說，從巴西和中國過去數十年的交往來看，兩國關係也從不是建立在“意識形態”的基礎上。
所以，卡爾瓦霍認為來自巴西極右陣營、並對上世紀60年代“反共”的巴西軍政府充滿好感的波索納羅，在2018年的今天應該摒棄陳舊的“反共”意識形態偏見，客觀認識與中國的關係。
在清華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從事中巴關係研究的巴西學者米蘭達（Otávio Costa Miranda）則對比了中美關係與中巴關係。他說，美國總統特朗普對中國強硬是因為美國要重新平衡與中國的貿易關係，尤其是要消除對華貿易逆差，可巴西對中國的貿易則一直是盈利的。
因此，米蘭達認為波索納羅真要學特朗普那樣對中國強硬，反而會招致來自國際和巴西國內極為猛烈的反對。
確實，數據顯示中國是巴西產品最大的客戶，也是巴西國際貿易中最大“順差”來源國。去年一年巴西對中國的貿易順差是201億美元，而今年第一季度巴西對中國貿易順差也有41.2億美元。其中巴西的農業和礦業尤其仰仗中國的市場，大豆、鐵礦石和原油更是兩國貿易的重中之重。
實際上，波索納羅對於中國並不友好的言論已經引起巴西農業大戶以及礦業巨頭們的不悅。路透社的報道就指出，巴西國會中40%的席位都掌握在該國的農業大戶手上，而這些波索納羅重要的支持者已經明確表示巴西新政府必須維護好與中國的關係，不得在對華關係上亂來。
巴西政府的一位前高官還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補充說，儘管中美貿易戰令巴西諸如大豆這樣的農產品進一步從與中國的貿易中獲利，巴西卻沒有失去這個最大客戶的資本，“因為全世界沒有一個經濟體有中國這樣龐大的市場空間。”
▲截圖自路透社
而巴西著名的鐵礦石巨頭“淡水河谷”（Vale）公司的總裁奧施瓦茨曼（Fabio Schvartsman）也在接受巴西媒體採訪時表示，他希望新任巴西總統可以對中巴關係有正確和全面的認識，任何雙邊關係的爭端對於巴西以及公司都沒有好處。
“反華就是在搬起石頭砸巴西自己的腳，是在損害巴西自己的利益”，前文提到的那位巴西FGV大學的學者卡爾瓦霍如此直白地對BBC表示。
▲截圖來自BBC的報道
但擔憂歸擔憂，不少巴西學者以及企業界人士目前還是傾向於認為波索納羅對中國不友好的言論只是為了“拉票”而說出的一些“狠話”，實際意義並不大。
巴西FGV大學的國際關係學教授施廷克爾（Oliver Stuenkel）還在一篇文章中表示，波索納羅的“反華”言論在巴西民間也激不起什麼反響，因為中國在巴西等拉美國家的活動很“低調”，沒有政治價值觀的輸出，也不會去幹涉這些國家的內政，所以“批中國”的言論對巴西人來說其實是“無感”的。
“波索納羅涉及中國的言論其實已經越來越少了，因為比起用中國做文章，還是利用女權、同性戀以及人權等話題製造恐慌，更能嚇唬到他的選民”，施廷克爾說。
▲截圖來自施廷克爾的文章
英國BBC的報道也印證了這一點：波索納羅在競選期間曾拿出一份總共81頁的施政方案，其中“外交”僅僅排在最後一項。靠民粹政治競選的他，主要的關注點自然還是在巴西國內。
▲截圖來自BBC的報道
這也就是說，拋開媒體報道對於波索納羅當選總統前一系列涉華負面言論的“放大”效應，他在上臺後將如何具體對待中國，其實很大程度上還是一個“未知數”。
溝通
最後，對中巴關係有著11年研究經驗的浙江外國語大學教授、巴西聖保羅大學政治學博士施若傑（José Medeiros da Silva）在接受英國BBC採訪時堅信，中巴關係不會遭遇大風大浪，兩國關係還是會以務實為原則繼續發展——畢竟中國的經濟影響力和與巴西的關係就擺在那裡。
而在今年6月的時候，在被媒體具體問到當選後會如何對待來自中國的投資時，波索納羅也做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表態，他說盡管他不會允許任何國家買斷巴西，但他會繼續與中國做生意，因為中國是個“很傑出的夥伴”。
當時報道此事的路透社分析認為，他對中國態度上的這種“軟化”，正是支持他的農業群體給他施壓了。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波索納羅十分仰仗的首席經濟顧問格德斯（Paulo Guedes）是一位自由市場經濟的推崇者，對於中國和巴西經濟認知也比波索納羅成熟。巴西的商界也都對於波索納羅打算讓格德斯來擔任巴西的經濟部長表示歡迎。
▲圖中左邊這位就是格德斯
另一方面，中國的外交官們目前也認為波索納羅發表的涉華爭議言論，是可以通過對話和溝通而化解的。
在接受巴西媒體採訪時，中國駐巴西大使館的公參瞿瑜輝就表示波索納羅的言論反應出了他對於兩國關係的戰略意義缺乏足夠的認知，但他也表示願意和巴西新政府就如何更好地推動兩國關係展開對話溝通，並希望新任巴西政府能夠繼續沿著推動兩國關係健康發展的道路走下去，因為這對兩國人民都有巨大的好處。
瞿公參還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透露，他已經邀請波索納羅的首席經濟顧問格德斯訪華，以便更好地增進波索納羅的團隊對中國的瞭解。
同時，路透社還曝光說波索納羅團隊的另一個核心人物、巴西國會議員洛倫佐尼（Onyx Lorenzoni）也在上週與瞿公參方面進行了會面。洛倫佐尼之後在接受採訪時則表示中國是巴西重要的夥伴，兩國會繼續保持良好的關係，並透露雙方會在波索納羅當選後進一步展開對話。
但瞿公參也在採訪中特別強調了臺灣對於中國主權的重要性。而在浙江外國語大學任教授的巴西教授施若傑也特別提醒今年2月以總統候選人的身份“訪問”了臺灣的波索納羅不要再與臺灣“眉來眼去”，甚至與臺獨搞在一起——因為任何這麼做的政府都會招致難以估量的政治和經濟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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