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黃蓉的“蓉”字就是指成都——回憶十四年前金庸的成都行

特稿|黄蓉的“蓉”字就是指成都——回忆十四年前金庸的成都行

2004年在溫江芙蓉古鎮舉辦的“人文四川·名家論壇”上,金庸(前排右)、馬識途(前排左)與本文作者(後排左一)等人留影。 (資料圖)

◎曹紀祖(詩歌評論家、詩人)

“名家看四川”,是四川省作家協會的一個品牌活動項目,十幾年來延續至今。2004年金庸入川,可以說是這個系列活動的亮點。無論如何,作為武俠小說的大家,金庸先生擁有眾多讀者,尤其是年輕讀者。因之,他入川的名人效應,是不言而喻的。

其時,我在四川省作家協會擔任秘書長。大型文學活動,多有協調的責任。金庸入川的具體聯絡、行程安排等,由當時的文學交流中心主任趙智負責。那次金庸先生參觀了三星堆、上了峨眉山、青城山,參觀了樂山大佛,去了九寨溝,在成都芙蓉古鎮參與了文化論壇,去四川大學作了文學講座。相關報道見於當時四川省作家協會主辦的《作家文匯》及四川的多家媒體。但有些細節,外人是不知道的。

與金庸的聯繫是通過《香港明報》的主編潘耀明先生進行的。潘先生那次也隨同金庸先生入川。金庸先生在成都住在老會展中心。有過一次正式的禮儀性宴請,由當時擔任四川省作家協會主席的馬識途出面,相關領導和省作協部分副主席作陪。席間,氣氛比較活躍。我注意到時年九十餘歲的馬老,遠比八十歲的金庸先生健康,也更健談。又注意到金庸先生的夫人比金庸先生年紀小許多,短髮,個子不高,不多言談,但對金庸先生很關心,不讓他多與粉絲們接近。我與金庸先生唯一的一張合照,印象中覺得是在這次宴會上,實際上是在芙蓉古鎮。

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為不少年輕人喜愛。一位崇拜金庸先生的小女孩,名字叫黎陽,經當時的辦公室主任殷世江(已故)請求,被允許參與其中並與我們合照。後來此女成長為一位作家,善於演講,遊走於國內外,對金庸的小說很熟悉,詩、文均有武俠之氣。今年上半年她找到我,十四年後重逢,因緣際會,還在成都舉辦了一次文學對話與跨界雅集。從金庸談起,到詩歌,到小說,引起一些好奇和關注。人生,常常是有許多不可知的。

重頭戲是在溫江的芙蓉古鎮舉辦了一次“人文四川·名家論壇”。馬識途、金庸、鄧友梅、嚴家炎、傅恆、何開四、徐康、阿來、裘山山、吳野、廖全京、王敦賢等人參加。話題寬泛,涉及到政治、經濟、文學、風俗、景觀等。當然武俠小說是話題的重點。記得裘山山在對金庸表達禮儀的敬意之後,說她對武俠小說了解不多,但她的兒子非常喜歡金庸的武俠小說,希望金庸簽名贈送一本,等等。金庸笑著爽快答應。

此次論壇,記得是馬識途作的開場白,金庸先生也說機會難得,要放開講,講到吃飯也不怕,他說他不會疲倦。於是大家興致很高。金庸先生從與吉狄馬加同遊九寨溝講起,中心是講民族的融合。他說:我本人研究中國歷史,很希望寫漢人與少數民族的融合。他認為中華民族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各個民族的融合。

此外,他還講到都江堰的水利工程十分了不起。他認為四川已經是文化大省了,是一部文化的百科全書,是應該好好去閱讀的。他說香港對四川的文化了解還不夠,應該經常交流。他說我們可以邀請四川的作家去香港坐一坐。這也就有了後來我與潘先生的會談。他幽默地說,走在成都街頭陽光很好,女孩子都很漂亮。眾笑。

論壇上,時任四川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的吳野先生認為: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對小說創作與文化的關係,小說與人文精神的關係,提供了許多新的概念,值得深思。而廖全京與嚴家炎對話,談到四川“隻手打倒孔家店”的吳虞,又談到李劼人用四川話寫小說很純熟。鄧友梅則充分肯定“五四”以來,四川出了巴金先生、郭沫若先生,還有武俠小說《蜀山劍俠傳》,在各個文學品種上,與全國比,都走在前面。金庸先生說:我們寫的是新派武俠小說,但都受《蜀山俠客傳》的影響,不過又有所不同。

在輕鬆友好的氣氛中,小女孩黎陽趁機對金庸說:我記得,您說您塑造最成功的女子是黃蓉,您說“蓉”就是成都。我想作為四川的小女孩,向金大俠您請教。於是談到自己讀完了金庸的十五部武俠小說,而且因為讀完這些小說,才領略了中國文化的魅力。比如讀了《神鵰俠侶》,才去看元好問的《摸魚兒》。從此“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個念頭伴隨一生等等。其他當然還有不少對話內容,已記不得了。而我始終保持傾聽的姿態。

當時圍觀者眾,許多武俠迷也只能在會議室外圍觀。金庸腿腳不便,一直有人攙扶。那時對香港來的大作家,人們在某種程度上不亞於追星。

金庸去三星堆我也隨同去了。三星堆給人的震憾和迷惑令人難忘。之後再去,關於三星堆的人物形象,究竟是外星人或祭祀面具,抑或是其他種族,我是傾向於祭祀面具的。金庸先生對太陽神鳥很感興趣,在“名家論壇”上還說杜宇怎麼成了一隻鳥。他參觀三星堆的照片,現在還留在三星堆博物館的展覽櫥窗裡。峨眉山與九寨溝我未去。據說金庸的峨眉之行也是沸沸揚揚,令人興奮不已。金庸去青城山更是人氣爆棚,引起轟動。畢竟那裡有武術的因子,什麼峨眉派、青城派之類。可惜當時我不在現場,未有實感與有趣的細節可以述說。

我想金庸之所以受歡迎,是他的武俠小說滿足了中國人行俠仗義的英雄情結,還有愛情與幻想。紅塵滾滾,痴痴情深,如此而已。中國人似乎在想象力上,不大與太空、宇宙、海洋、生物變異、科學技術沾邊。白衣一襲,長髮飄飄。仗劍獨行,天涯倦客。除暴安良,殺富濟貧。愛恨情仇,了而未了,等等。都是中國現實人生的升級版,而且必定是農耕時代的文化背景。而武俠小說的流行,相關電視劇在熒屏上的佔據,應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關。在文化荒漠之後,人們需要一種心理釋放,需要一種在假想中的自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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