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1日，法國總統馬克龍在“黃背心”的抗議聲中度過了他41歲的生日。2019年，他能撥開迷霧麼？
18個月前，在盧浮宮的勝選集會上，馬克龍表示，他知道很多人的選票表達著憤怒、焦慮和懷疑。他希望自己可以帶領法蘭西面向未來，給歷史注入新的活力。
2018年歲末，馬克龍卻認慫了：為平息此前連續進行了5個週末的“黃背心”抗議運動，法國國民議會在21日表決通過了馬克龍早前為平息民憤而提出的經濟措施，估計涉款150億歐元（約1173億人民幣）。更令人感到惋惜的是，這一場伴隨年輕總統上臺而全社會風氣為之一新的馬克龍式改革，亦有可能半途而廢。
而“黃背心”抗議運動卻還在持續，據第一財經記者獲悉，“黃背心”方面安排在今年12月24日和12月31日還要繼續舉行兩次遊行。中國駐法國大使館12月21日再度發佈公告，提醒在法中國公民注意安全。
對於一個假期都不能少的法國人而言，是什麼動力能促使他們在平安夜和跨年夜堅持遊行?
馬克龍究竟怎麼惹到了“黃背心”
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的絕大部分法國科技類企業人士、財經人士都非常認可馬克龍上臺之後的改革，並認為馬克龍願意為法國僵化的勞動力市場鬆綁的想法勇氣可嘉，且非常支持。
不過，當第一財經記者隨機採訪一般在法生活的民眾時，對馬克龍的評價就一般得多了。一位在法國生活將近20年，目前從事零售業職業的法籍華人陳曉諾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黃背心”運動中，為燃油稅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成為了導火索，其根本原因在於馬克龍上臺18個月以來，對他有很大期望的民眾尚未受到改革紅利，卻又聽到了歲末還要加稅的消息。
陳曉諾對第一財經記者介紹，譬如以馬克龍改革後，週六也開始營業的大商場為例，其中有些商城雖然延長了工作時間（以往週六休息），但並沒有改變核算績效工資的方式，在維持定薪不變的情況下還要多工作一天，對此她的很多法國同事都很不滿。而商場營業時長增加後生意大增，商場擁有者們的確享受到了馬克龍的改革紅利。
法國的評論家們亦指出，此次“黃背心”運動持續如此之久，反映了法國民眾對社會財富不公平現象的不滿。
根據法國方面（《解放報》）數據顯示，目前有13.9%的法國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財富集中在1%的鉅富手中，失業率也上升到了9.2%，而法國一直是世界上賦稅最高的國家，其稅收比例佔國內生產總值（GDP）近50%。
而客觀而言，面對30多年來法國經濟中積累的“三高一低”(高赤字、高逆差、高失業、低增長率)難題，馬克龍在上任後的18個月中亦沒有大幅逆轉這種趨勢。
在希拉剋執政(1995~2007年)的後期，正逢法國經濟從緩慢增長階段步入停滯不前，國家宏觀經濟中“三高一低”的主要特點也在逐步形成之中：一方面走中間改革路線的希拉剋對街頭示威妥協退讓，無法根治失業等問題，社保福利支出卻居高不下；另一方面，目前學術界普遍達成共識的觀點是，在2000年前後法德均開始去工業化進程，然德國將核心技術環節留在了國內，法國卻一股腦兒紛紛外包，導致法國工業出現空心化。
對此，也有法國電視媒體（法國BFMTV電視臺）公允地評論道：“黃背心的憤怒是近40年法國社會不滿激化的結果。讓上臺僅18個月的馬克龍一人背鍋有失公允，但這又是他必須面對的。”
改革是否半途而廢
面對法國社會沉積多年的問題，剛上任的馬克龍曾經硬氣地說出來“想要買得起西服，就應該去努力工作”這樣的話。
上臺後，馬克龍採取“齊頭並進”式改革，將鐵路改革、公務員改革、教育改革和稅法改革同時推出，希望打一個短平快。然而，在此過程中利益受損群體規模也在短期內激增，為“黃馬甲”運動的興起留下隱患。
面對目前局面，馬克龍無法再強硬下去了。從10日起，為安撫不滿各種稅收的民眾，馬克龍政府提出將從最低工資（SMIC）、退休金和加班費多方面增長群眾福利。
具體措施為，2019年1月1日起，法國法定最低工資（SMIC）金額將增加1.8%，即由每月1480.27歐元增長至1525.47歐元。
其次，法國政府還將降低每個僱員每月需要繳納的20歐元社會捐助金。馬克龍還要求所有有餘力的僱主向員工支付年終獎，且政府不會對年終獎徵稅。
此外，新增加的措施還包括取消對大多數退休人員的增稅計劃，以及對所有工人的加班費免稅。
而在這次運動中工作量大增的警界也參與了磋商，法國政府最終同意加薪方案，稱明年警察月薪將平均增加約120歐元（約939人民幣）。
在經濟並未出現明顯增長的情況下繼續加大財政負擔並非明智之舉。且經測算，總額在150億歐元的這些措施，將導致法國明年的預算赤字超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3%。
根據歐盟《穩定與增長公約》，成員國年度財政赤字不得超過其GDP的3％。
法國籍經濟事務專員皮埃爾·莫斯科維奇（Pierre Moscovici）近日表示, 應容忍法國因暫時的問題造成的財政赤字超標：如果財政赤字超過佔國內生產總值3%的上限，但是隻要持續時間不到2年, 而且不超過3.5%，就不應該強行啟動懲罰措施。
分析人士認為，從好的方面看，馬克龍目前對內閣掌控力較強，其所在的共和國前進黨在法國國民議會的多數席位依然穩固，恐怕不會輕易放棄改革的大方向。從壞的一方面看，目前馬克龍支持率低迷（23%），法國極左極右勢力趁火打劫的局面已無法避免，法國極右政黨國民聯盟(前國民陣線)主席瑪麗·勒龐（Marine Le Pen）近期便藉機呼籲解散國民議會，重新大選。
更令人擔憂的是，極右翼勢力若藉此機會在2019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上大獲全勝，其對馬克龍改革的打擊更是會擴大到更歐元區改革領域，令剛剛穩定、仍舊脆弱的歐元區動盪再起。
（實習生康愷對本文亦有貢獻）
閱讀更多 第一財經 的文章
